湾区朋友熟悉的Monica Yeung Arima和她的丈夫Adrian三月初感染了新冠,有多家英文媒体报道过他们的病例。很多朋友关注他们的康复过程,晓霜最近和她做了一次深入的访谈。Monica来美多年,她和家人所经历的故事也值得一读。
正文共:846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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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文:晓霜
本文转载自《相约晓霜》公众号
01
感染新冠的经历
两年前,我丈夫Adrian退休后,在斯坦福大学上了很多课,包括考古学、人类学、文学历史等,我们非常期待今年去埃及,进行一次历史文化之旅。2020年2月终于成行,我们去了欧洲和埃及一个月,最后一站到埃及,没想到在路上感染了新冠。
埃及的旅行有陆地和水上两部分。其中几天,我们和几个旅行团的游客一起在尼罗河乘船游览,共享自助餐,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新冠病毒已经在埃及传播开。回程路上,我们开始感到不适。
刚回到 Palo Alto,我觉得特别累,四肢酸痛,后来出现发烧咳嗽等症状,Adrian的症状比我轻一些。知道外面开始流传新冠病毒,我们主动联系了医生要求测试。
我们星期二回到家,星期四约到了时间去我家附近的诊所Palo Alto Medical Foundation (PAMF) 检查。PAMF为了防范新冠传染,让人开车进入停车场,在停车场等到叫你,过去直接检查。为了防范传染,不让病人和行人随便走动。
我和Adrian属于旧金山湾区最早感染新冠的几个病人,我们是PAMF第一例。当时他们还没有固定的测试程序,医生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预约的那天他们问了病情,给我们做了其他病毒的常规检查,但是并没有给我们做新冠检测。他们要等到其他因素排除后,才给做新冠检查。医生给我开了抗菌素。其他的病毒检查都没问题,但是医生还是没有给我们做新冠检测。
我们有些失望,继续要求测试。医生终于同意我们下周一可以去做新冠检测。
从周四到下周一,我服用了五天抗菌素,病情没有任何改善,发烧咳嗽引起肺部发炎,哮喘开始变得厉害,因为肺炎,做了X光后,医生说我需要住院。我是下午一点多到斯坦福大学医院的,他们让我做各种检查,也做了新冠检测。在急诊室一边检查,一边等,呆了近12个小时,到半夜一点多,医生让我住了院。
住院后,第二天早上收到我的新冠测试结果:阳性。
医院马上安排了Adrian和我们的儿子当天进行检测, 也让通知其他所有我们接触过的亲友们。Adrian的测试结果也是阳性,医生马上安排他住了院。儿子检测没有感染, 可以回家。
值得一提的是,斯坦福大学医院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自己搞了一套新冠测试方案,他们有自己的试剂,经过FDA的批准;他们有自己的实验室,可以当天知道测试结果,检测速度非常快。
因为我们早有思想准备,所以并没有感到意外。后面的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 我们住进了斯坦福大学医院的隔离病房。
他们马上建立了严格的隔离措施,第二天,全院不让任何人探视病房。
隔离病房的防范和管制是非常严格的。一人一个房间,每次医生和护士进来都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他们不仅带口罩、手套,还戴面罩,穿防护服,防护鞋。隔离病房和外面有个中间地段,医务人员在那里做准备,换衣服,然后进入病房。
因为我和Adrian是斯丹福大学医院的第一例,他们那时并不知道如何对待新冠病毒。
我哥哥在香港,也是一位医生。他和我关系一直非常好。我们马上向他进行咨询。他建议医院做这做那,但是那些程序在美国的医院没有FDA批准,没法做。
医生马上让我开始了五天的临床试验。药是静脉注射的,我用了第二天,就明显感到有好转。病情一天天改善。五天的临床试验结束后,我的病情稳定。我住院差不多两周,医生让我出院回家休息。Adrian在医院住了三天就提前出院了。
后来几家媒体采访报道了我们的故事。
晓霜: 您现在是否完全恢复了?
Monica: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跟得病前相比,我现在已经恢复到可以做所有的事情了。但是,我的肺里还是有少量的痰。现在的反应就是,空气浑浊时,有时我还会咳嗽。新冠病毒侵入,袭击肺的下部,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现在好几个月了,还在恢复之中。
我义务加入了斯坦福大学两个研究项目:一个是新冠病人康复后肺功能受到的影响;另一个是新冠病人在精神健康上受到的影响。
晓霜:这场新冠感染的经历,对您和Adrian有什么重大的影响?
Monica: 我是一个彻底的乐观主义者,我把它当作一场严重的流感。生病了就去治疗;需要什么,就去寻找帮助,然后接受治疗,直到康复。这是我所经历生病的过程,也反应了我的人生观。
Monica和Adrian在埃及。
晓霜: 您亲身经历了这场新冠, 对于如何防范新冠,能不能给朋友们一些建议?
Monica: 最重要的是增加自己身体的免疫力。免疫系统的功能非常重要,它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建议需要时,可以每天服用维生素C作为紧急的防护措施,提高免疫系统的功能。
和我们一起去埃及旅行的游客中,有一对老夫妻,比我们年纪大多了。他们也感染了,他们那里的医疗条件并不像我们旧金山湾区那么好,没有那么多资源,他们那里的检测要很多天才能出结果。但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症状,恢复得很快。我看到他们一路上,每天早上都冲泡维生素C冲剂,把它当作果汁一样喝,我相信这帮助了他们。即使感染了,他们也恢复得很快。
如果我们大家提高免疫功能,可以减少感染;即使感染,也可以恢复得更快。如果你在医院的话,医药费用也可以更少;更多的人不会发展到严重的程度,死亡率也会更低,所以增加免疫功能对我们大家来说是至关重要。
其他就是提醒大家出门戴口罩,注意社交距离,回家后马上洗手等等。
如果你感染了,除了联系医生,要马上通知所有你接触过的人,防止进一步扩散。总之,大家要注意防范。
Monica夫妇和儿子Aaron在英国Cornwall。
02
我的家庭故事
我出生在香港一个中产家庭,我的祖先来自广东中山,祖父很早就去香港定居了。我的祖父母有九个儿子,没有女孩,五个儿子在战争年代早逝。我的祖父在50多岁就去世了。我父亲和叔叔,作为家里的两个大儿子,在13-14 岁就出去打工,帮助养家。
我有五个兄弟姐妹,我排行老三,我们三个孩子跟祖母在城里生活,两个弟妹跟我父母在农场一起生活。
我在祖母身边长大,那时.是非常重男轻女的。在那个孩子多、资源少的时代,作为家里的长女,排行老三,正是中间的”管家婆”, 要让我做很多家务事,却得不到祖母的宠爱和关注,感到很压抑。但是我和两个哥哥关系甚佳,不能从祖母那里得到的东西,哥哥都会为我争取。爸爸也是最疼我的,所以我在家里是男士们的娇娇女。
我14岁的时候就开始工作,给小孩子辅导功课,基本上可以自给自足,不用家里一分钱。
40多年前我来美国时,伯克利有很多亚裔因为平权法案而录取,亚裔的比例很高。现在的挑战当时也有,但那时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法律诉讼。自己努力,然后能随遇而安。
那时我们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兼顾各种事情,这些经历给予我生活的能量和毅力。所以我常常对人说,你从什么学校毕业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努力。
加州Carmel海边落日。
03
我在大学读书都是靠自己养活自己,从来不需要家里支付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哥哥有时会给我一些补助。在伯克利读书时,我有幸参加了IBM的一个 CO-OP Program (半工半读)的项目,半年读书,半年工作。
我在IBM学到很多。我的第一个老板,成为我职业和人生难得的导师。
我刚参加面试时,也不是很有经验,像参加考试一样。后来我问雇我的老板,我的成绩也不是最好的,你怎么会雇用我?
老板的回答,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说,你能在伯克利毕业,任何人能在伯克利毕业,我相信你们的智商一定没有问题,什么都可以学会,可以轻松胜任这个工作。但是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工作态度和团队精神。如果有人成绩很好,又有能力,但是工作态度不好,不能与人合作,那么会有很大的问题,会给我很多头痛的事情,那不是我想雇的人。
我是工程师出身,我们亚裔做工程师,做技术方面的活往往都做得比较好,但是市场销售、推销,需要另外的技巧技能,文化不同,我们在美国的social skills, political skills, 往往比较欠缺。
幸运的是,我很喜欢跟人打交道,能够与人合作,虽然我也感觉到自己的欠缺,认识到不同的工作需要不同的技能技巧,需要重新学习;意识到不同的部门也有不同的职业文化和不同的环境,需要慢慢地适应新的工作。一年后,我还是幸存下来了。
谈谈职场天花板的问题。我觉得很多华人朋友有个误区,华人工程师觉得自己工作做得那么好,别人的工作做得还没有我好,为什么别人提升当了经理,而没有自己?可能马上觉得这是职业天花板,或者歧视。其实我们应该区分深层的原因。
我从自己的工作经历明白,你在位置A把工作做得很好,并不意味着你自然就可以提升到位置B也能把工作做好。比如说你的技术工作做得好,并不意味着你就能成为很好的管理人员,这需要新的技能技巧,需要学习。这一点我们大家要了解,如果你想到位置B,你要具备位置B的能力。
我非常感激我的第一任老板,他告诉我,他招人的时候,看工作态度和团队的精神远远胜过学校的成绩。因为技术可以学习,但是如果没有好的工作态度和团队精神,这样的员工是难以与人合作的,也是难以承担重任的 。
我的老板还告诉我,雇用合同是双方自愿的协议。你每天工作拿工资,所以公司并不欠你什么。如果你觉得公司对你不公平,那你应该说出来,只在自己的圈子里抱怨是没有用的,你必须要放到桌面上,你要找我说出来,这样我才能知道,我们才能讨论这件事,才能知道怎么改进我们的工作关系。
还有一点,如果你真是那么强,有很强的技能技巧,你也可以去别的地方,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因为这些原因,我会把自己的工作态度放好,觉得公司并不欠我什么,如果我要留下来干,那就好好干,因为你每天都拿着工资。如果你觉得没有被公平对待,你就提出来,如果得不到解决,可以(准备)走人。否则,你不是自掘坟墓吗?
你在公司的位置A做得很好,想去位置B,你要跟老板说,要自己学习新的技能。我们的文化和价值不同,如果一些事情你不愿做,不喜欢那种文化环境,就不能指望老板自然会提拔你。例如,在销售部门,他们经常与客户一起喝酒聚会, 打高尔夫球,建立联系,交流信息,但是我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那些聚会,有时不能强迫自己,这是文化和性格的差异。
Monica夫妇。
04
Adrian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四年拿了本科和硕士两个学位,后来上了伯克利法学院,毕业后又回到斯坦福大学工作。他是一位执业律师,负责斯坦福大学技术转让相关的法务工作,后来他在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和医院做律师主管(managing attorney)。万万没有想到,他在斯坦福大学工作了19年后被裁员。斯坦福大学工资不是最高的,但是福利非常好,有很好的退休金。他当时离退休期的福利(early retirement)只差六年,他以为可以一直在斯坦福大学工作到退休呢。
Adrian失去工作,一时无法买到个人的医疗保险,因为他的年纪加上身体状况(有病史), 有钱也买不到保险,这是当时美国的现状(当然后来有了奥巴马计划)。
更没想到的是,三年后,斯坦福大学原来的法务部门又恢复了,他们把年轻人雇回去,但是年龄大的员工再也回不去了,都失去了工作和福利。那年Adrian46岁。斯坦福大学这样做,当时震惊了法律界。你无法知道他们最初的动机和政治原因,但是很多老员工都失去了工作。Adrian和他们一批老同事对此毫无准备,他们精神上受到的打击和创伤很大。对于Adrian来说,他的失落可能有十年之久,这段时间没给斯坦福大学任何捐赠。
Adrian和Hachi在Carmel海边。
但是人的命运总是非常神奇。我们没想到,上天自有安排。可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Adrian被裁员后,当时就有很多朋友,很多律师同行帮助他,给他推荐工作。他在工作中和做各种义工时,建立了强大的关系网,他口碑好,业务能力强。了解他的人都愿意帮助他,后来他有很多很好的工作机会。
我从Adrian那里学到很多,如何与他人合作,怎么跟市政府去沟通,如何表达自己的观点,如何争取自己的利益,如何写文书文件得到支持。我举个例子说明。
我们在Palo Alto买了一栋被划为历史保护文物的旧房子,因为是个“历史老房”,我们加盖和重建房子时面对很多挑战,每一步都要经过市政府严格的审批,做任何的修改都是非常困难。在那些繁琐的审批过程中,如何跟市里的相关人员去交涉,让我了解本市的市政厅政治和市议员的工作。
每一个程序审批前,我常要写很多东西,然后Adrian帮我修改,我再交上去。经过很多的程序,我最后一步一步地把那个历史老房改建成现在的家。当然审批程序得以完成,也是经过很多年的时间。
Adrian被斯坦福大学裁员后,律师朋友邀请他到Palo Alto一家律师事务所去工作,后来朋友介绍他到高科技生物公司去当首席律师。
他在斯丹福大学医学院做技术转让的法务工作,他的管理经验,并了解药的临床试验过程和法律,让很多生物公司感兴趣。
他开始到一些小的生物公司当首席律师,不过这些年有很多公司合并,每次小公司被大公司合并后,首席律师都自然丢掉了工作。他就是这样进进出出几家公司,工作很不稳定。
最后为了工作能够稳定一点,他去了一家大公司,就是吉利德公司,他在那里当 senior associate general counsel (高级副总法律顾问),工作了十多年,一直到两年前退休。他赚了一大笔钱,现在可以很舒服地享受退休生活了。
完全没想到,我还用上了他们吉利德公司的药,参加了瑞德西韦的临床试验,让我的新冠病情得以控制和加快恢复。
回过头来看Adrian的人生经历,他早已放下了当年被斯坦福大学裁员后耿耿于怀的心理状态。
回头看看人生的一些得失,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本文转载自《相约晓霜》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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