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界为什么反川普?正说两党大经济——2 里根转型【时政大视野】第114期

经济学界为什么反川普?正说两党大经济2 里根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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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集开说两党大经济,有读友觉得题目《川普能让选民过得更好吗?》过于中立,不够明确。那就长话短说:难。
短话明说:大选临近,仍有摇摆州摇摆选民体感不如四年前,许多人仍觉得川普与共和党更擅长经济,个中因果缘由都经不起深究,都违背当代经济学原理,需要弄清楚。
这集说经济政治,重点说里根的故事。说两党经济,里根绕不过去。里根经济转型是百年来、新政后最大历史分水岭。剜掉里根,美史与世界史就断片了。川普虽然MAGA竞选口号全抄里根,其主张、品格、做派却与里根没有半点相似,绝非如传言所说川普是里根传人、里根造就了川普。比如,里根与经济学界志同道合、心心相印。川普呢?
其他议题或可见仁见智,但川普主张遭经济学界齐声反对确为不争事实,意义超过党争意识。纯看经济学,川普的确接手奥巴马健康良好经济与财政,但除去大瘟疫因素,其执政造成经济与财政混乱,后患严重。他胡乱大减税、任意加关税,并未取得所许诺的积极效果,反而导致财政不堪一击,赤字、国债高筑,后续通货膨胀、物价高企,留下巨大烂摊子。
2024年6月,16位诺奖经济人公开联名支持拜登,警告说若川普再次上台通胀、衰退风险将严重增高,为普通家庭增加数千刀级额外负担。9月24日,数百经济人与前政府经济官员联名背书贺锦丽,警告川普关税、减税、夺权联储的严重后果。
2020、2016大选,川普经济主张也没获得经济学界支持。
川普和经济学界谁对?川普政策何以导向通胀与物价乱局、影响民生经济?
问题复杂,简答需要太多解释。内容密集,展开细说可以一次说清说透。比如,需要先了解巫毒经济财政,才能看懂川普嘛噶财政乱局、理解拜登接手后的巨大挑战。说政策机制与历史演进费神烧脑,却不能不说。太多快人快语,造势有用,深度理解还是要靠还原史实、理据。
这集开始恢复制作小视频,连补做上一集视频,共两集,简短精要,方便急切读者。下集说完两党大经济与川普减税,然后开始说两党移民政策。
回到经济。经济关乎挣钱、数钱、花钱,也关乎政治,不是古代政治经济学教义,而是鲜活生动的当代经济政治。那么,该怎样看经济背后的政治?
经济政治
本周,两党提名候选人川普与贺锦丽各自发表经济政策讲话,贺锦丽方面随即发布82页详尽经济政策纲要。经济问题是大选首要议题,尤其影响许多“单议题摇摆选民”的最后选择,更是总统执政的首席效标,关乎民生国富、发展安定。
最简版来了。
川普高亢重复嘛噶救世通言,全力开采国内油气,深度大减税,高筑关税壁垒,还许诺要从“国外抢来千亿、万亿企业”。总之,从之前嘛噶美国优先,到现今整个踏平天下。旧人川普果然没有新主张,只热炒陈年旧冷饭,从前那些旧热点,满格加码。他骂贺锦丽是激进极左、疯狂马教shh主义,极端左右不明就里,极右大呼就是就是,极左感慨激进真好。
贺锦丽平静澄清自己是资本主义者,要实行“中产资本主义”、“机会经济”,为一亿多人减税,降低就业门槛,扶助年轻新家庭、高龄人,大力发展中小微企业,重奖回迁钢铁业与制造业公司,大手笔投资新兴产业,包括生物制造、航天工业、人工智能、量子计算等。她重申友商亲民、平衡兼顾的新皿煮党主张,满篇“优质工会就业”、“政府与企业合作发展经济”,听着就很资本、很市场,并借语罗斯福,力行大胆、持续、务实的经济实验。
过瘾v烧脑,哪个更值得选?两党大经济怎样影响各家小经济?谁执政更能为民造富,让国力更强?
总统候选人中也会有萝卜白菜鸡毛蒜皮,许诺泼天,只为骗选票,是掺水的庸俗经济、肮脏政治。美政有言,“竞选如诗,执政如文 Campaign in poetry, govern in prose”,是为政客从政艺术。美政又言,“所有政治都是地方政治 All politics is local”,是为政界生存之道。地方,个人,选民。
政客许诺上台后是否兑现也得两看,有些原本就是信口胡来,果然当了真就是灾难。有些任内兑现不了,未必因为尽力不够,更多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位。这是美政观光把玩的打卡看点,选民、观摩鉴赏者更需有预期。
抛开竞选舌灿如莲花言巧语,但见执政天地良心,这个有点门槛。
老布什发誓不加税后不得不加,下次果然输大选。克林顿低许诺、高绩效,造富创新空前绝后。奥巴马、拜登接手巨大烂摊子,循序渐进,可圈可点。拜登一边急救眼前大灾,一边埋头良心重建,正当克服破坏、徐徐展开,却不得不自愿告退,未竟之业交予后辈。小布什经济财政闯下大祸,川普经济一锅乱炖财政一本烂账。偶然?还是规律?个人素质?还是所代表的当今共和党经济主张内有硬伤?
这是当代经济政治,不同于古典政治经济。经政有言,“历来共和党欠账,皿煮党还账”。政经又言,“多数选民认为共和党更会搞经济”。未必涉及多少公道,政治本就六亲不认,但却全程涉及明智,因为经济的确真金白银。与其怒喝岂有此理,何如冷看说清怎么回事。
要公允、清楚回答问题,只纠结主义党争萝卜白菜显然说不干净,兼顾通俗浅显与严谨透彻是个难点。合众国大实验接连不断,联邦政府大经济不过百年,任何政策改革都是历史性破局,破坏性创新。要弄明白、说清楚,唯有整体理解合众国经济政策理念的来龙去脉,全貌弄清财政-经济-民生-国富之间的关系、曾经的务实尝试、背后的科学理念、政策发生的历史背景和具体语境,及其后续长效。
总统换马,有个传承问题,接手前任,有个运气问题,更重要的是能力和魄力。罗斯福-杜鲁门、肯尼迪-约翰逊、里根大刀阔斧重启、开创,艾森豪威尔、尼克松沿袭守成。克林顿留下优质财政,预期十几年就可以还清国债,但后任小布什第一冲动就是退税买好而非尽责还债,留下大衰退崩溃与天量赤字。奥巴马苦心经营,一切向好,但川普却无端大减税、全方位关税战,留下大赤字、高通胀,还有撕毁踢PP、欲废奥巴马医保失败。
拜登重启重建,慷慨谨慎,励精图治。有人说,拜登继承了川普高关税政策,似是而非。川普关税战是陈腐重商主义,不分敌友忠奸,只为眼前交易。他说关税赚老外钱是自欺欺人,被贺锦丽称为“国级销售税”。拜登避免震动,有选择保留关税,缓行渐进,是经济安全战略举措,意在长远。
分析界认为,贺锦丽经济政策与拜登继承发展,既不躺赢守旧、裹足不前,也不一切推到重来,而是精准互补,承先启后,相辅相成。拜登来不及税改,她要加税、减税,称自己的减税是“前进美利坚”减税,新领导,新减税,新经济,新希望。
极端目田、保守两派,往往只有循自家文化伦理与党争逻辑的一面之词、一时孔见,大结论往往都悲观。川普怒骂对白男的“美利坚大惨祸American carnage”,民社党人则憎恨两党建制残忍抛弃劳工阶级,都是自说自话,自我服务。选民和看客,即便在21世纪,理念上摆脱政治经济学老调仍难,情感上看穿极端末日说、阶级阴谋论很难。
两大说法,两大主流叙事。主流了,便对吗?看着后视镜开车,能走多远?
割弃种族论和阶级论,两党大经济的实质分歧到底在哪里?不既要又要能说清吗?
 
两大范式
21世纪,两大党大经济理念依然沿袭上世纪两大经济学理论范式paradigms。上集说了其一:伟大社会。从罗斯福到卡特,近半世纪四十八年中,皿煮党总统执政32年。新政主张占据并主导两党经济政策基本走势,小财政演进到大财政,救灾,战争,现代,当代,冷战,改革,进步。
上集纪说的新发现包括:合众国总统领导经济不过才百年;新政-伟大社会是划时代建国宏业;前后三位共和党总统接续前任经济社会政策;肯尼迪力主大减税;约翰逊民权经济初见成效。
这集续说其二:里根转型。从里根到拜登,又一个近半世纪,四十四年里两党执政年份约莫各半,共和党24/皿煮党20。经济政策总走势趋向于以货币和财政的合理化驱动成长。看大环境:冷战,后冷战,反恐,新冷战。
这集和下集新发现预警:货币供应与税制继续改革都有经济学理论基础;里根经济历史转型,务实保守主义政策传世;新皿煮党温和理性成就辉煌;务实进步主义屡败屡战;巫毒财政两度发作后果严重。
“巫毒财政”?非理性、反理性的联邦预算曾收获非正式名称,巫毒经济。几十年来,巫毒财政嗓门常压过理性财政,也常让选民人心大悦,始终争议不断。右翼一边怒斥皿煮党大手大脚,一边债台高筑,透支消费。左翼把一切正确归功于罗斯福,把一切罪恶归咎于里根。里根的确与巫毒财政有关,但里根经济的问世,里根转型的发生,既非党争叙事里那般邪恶、歹毒,也非被无限拔高歌颂的那样圣洁无暇。
但凡名字尾以“经济”的总统,都是经济政策有鲜明个性特点的最高公仆。仅看经济绩效,杜鲁门、肯尼迪、约翰逊、里根、克林顿、奥巴马、拜登都是有作为的政策经济总统,其中里根经济、克林顿经济、拜登经济(Reaganomics,Clintonomics,Bidenomics)都因总统本人信念、格局、胆略而独树一帜。川普没有经济,只有交易,无与伦比。
严格说,川普不算严肃的执政者,剔除大瘟疫因素,川普搞的是巫毒财政之最。贺锦丽继承拜登经济方针,超越借力现任总统政绩赢选战,更是尊重经济学逻辑与社会发展现实,选择强国富民的务实路径,得到经济学界一边倒支持。
先破除个幻觉,里根不是恶棍,也不是富豪世家。他出身中西部小镇普通人家,念当地普通学院,获经济学-社会学本科学位,在任时和身后,子女都过着普通人的日子。里根非先天顽固极右,前半辈子一直是皿煮党人。
从前,红蓝两党关系并非如当下这样不共戴天。因为行政与立法的分权制衡,总统需要说服对手党甚至本党议员,获得立法支持,也需要通过绩效赢得选民人心,获得执政授权mandate。政客当然也有三六九等,但绝难见到不三不四之辈,川普这样的混子绝无仅有。那个年代的党派对立没那么恶劣歹毒,所以换党籍本身未必惊天动地。
重要的是,里根一直是,甚至换了党籍后依然是,小罗斯福总统的狂热崇拜者,而且演员出身的他深得FDR从政两大真传:坦诚直白,豁达乐观。作为总统,他果然被称为“伟大的沟通者”,“美利坚乐观与自信的重建者”。他的两次大选竞选口号是“咱们来让美利坚再次伟大 Let’s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和“美利坚晨光 It’s morning in America”。他的演讲风格也沾有肯尼迪风,凝练、精炼,但更直白、简单。
他长大后第一次投票就投了FDR,之后整个新政年代又投了三次。他当学生会主席,打工,被选中做演员,先后拍了53部故事片,有好有烂。二战中从军,他拍了四百多部军事训练片。战后两度、六年担任演员工会主席,领导争取“季后分成residuals”的斗争,同时也与当局合作调查过好莱坞亲g异己。今天看,里根似应粗归当年保守皿煮党。
里根的保守主义信念形成较晚,年岁越大越保守。政治信念与宗教信仰有关,但远非同义,也不互为充分必要。林肯出身于虔诚新教家庭,对《圣经》极为熟悉,却长期持疑,也没加入任何教会。林肯有坚定的进步主义信念,但直到很晚才不再质疑。历史界有认为林肯半信半疑。
里根走向保守,受三种外力影响:家庭,个人感受,政治需要。他第二任妻南希·戴维斯的继父很右,他对自己电影收入被极高税很激愤,他说“不是我离开皿煮党,而是皿煮党离开了我”。他以皿煮党活动家身份为尼克松助选,肯尼迪胜选就任后才因与赞助商闹翻而正式改党,几年后成功竞选加州州长,经济与社会政策左右混合,是典型务实派。
“务实保守”贯穿里根从州长到总统的全部政坛生涯,他的经典保守、乐观幽默、务实灵活、无敌雄辩造就了他亲民接地气的人设,然而他的最大传奇仍是“里根经济”,并为此而名闻遐迩/臭名昭著。
那么,里根经济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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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根经济社会政策是新政以后又一个分水岭,意义深远,这一点并无争议,争议的是其合理正当、社会效应、历史意义。不包括川普嘛噶党的右翼共和党人与包括社会党在内的左翼皿煮党人有各自版本的里根,天使版,魔鬼版。
天使版里根力挽狂澜,拨乱反正,减税,去监管,终止了进步主义社会狂热与经济财力透支,开创富民强国的新目田主义经济时代。魔鬼版里根乱世枭雄,劫贫济富,保守反动,加大贫富差距,留下数倍财政赤字与天量国债,写就巫毒财政新保守主义教义。
谁对?
都对,但都不全对,所以需要人版里根。其实,进入政坛的里根颇具其西部牛仔和战斗英雄的电影人设,是无惧、好胜、敢赌敢拼的生存者。政客里根野心勃勃,刚出道就有心问鼎大位,三次参加共和党初选,对抗胜出场数从2-1-10增加到24-27,直到42-9。
1968年,他以192-267-619代表席输给洛克菲勒、尼克松,但却以选票37.9-3.7-37.5%胜出,倚仗加州一州。
1976年,他以1078-1121代表席险输给接任尼克松的在任总统福特,仍获选票45.9-53.3%的佳绩。
1980年,他从10个参选人中脱颖而出,最后以59.79%选票和1407代表席碾压布什的28.81%和250,成为当之无愧的共和党领袖和保守主义旗手。
1980年大选,里根以489-49选举人票、44-7州、50.7-41%选票完胜卡特,还不包括共和党变身独立参选人安德森分走的6.6%选票。卡特惨败更反衬出里根气势如虹,是史上唯一一次共和党人以选举人与选票双优击败在任皿煮党总统,也是1888年后首次皿煮党在任总统、1932新政后首次在任总统败选。为什么?怎么会?悬殊何以如此之巨?
内政外交噩运连连,皿煮党内斗内耗,让卡特从开始的领先民调不断走低,政治经济的持续严峻局面更让选民悲观。整个70年代,经济低成长、高通胀、高利率、高失业,严重能源危机此起彼伏。大选前一年夏天,卡特告诉国民,国人已深陷信任危机,正威胁着合众国皿煮。的确,从肯尼迪兄弟和马丁·路德·金被暗杀、越战,到水门丑闻、伊朗人质危机、应对酥均侵阿,接连不断的变故、乱局似乎已成绵延不绝的“美国病”。
里根说,一切皆因对最高领导的信任危机,让美利坚“再次伟大”恰因不再伟大,两党深陷新政伟大社会理念及以缓和求和平共处的老套,已难以为继,必须重手重启。整治内乱,需要法治秩序law and order,经济社会变革,需要争取沉默大多数支持。尼克松遗产,里根雄辩。
里根许诺三大执政目标:以国防实力求和平,货币主义供给方经济,平衡政府财政预算。他的话语策略奏效了,尤其对“里根皿煮党”蓝票,包括南方保守皿煮党和北方蓝领皿煮党两个票仓。
那么,战后,后新政,伟大社会为什么必要?造成些什么意外后果?
杜鲁门推行公平经济Fair Deal,即罗斯福未竟的“第二权利法案Second Bill of Rights”,即“经济权利法案Bill of Economic Rights”。1944年1月,罗斯福在国情咨文中说,国宪第一权利法案保障症智权利,但不保障“平等追求幸福的权利”,所以需要立法保障就业、民生、住房、医保、社保、受教育等经济权利。一年后罗斯福去世,继任的杜鲁门力推,不但未能获得国会支持,而且造成皿煮党大分裂。亦红亦蓝的艾森豪威尔总统温和、守成、平衡、建设,给了国人和平稳定的八年,却也被指无为而治、无所作为。
新一代皿煮党人肯尼迪-约翰逊获提名后,党纲再提经济权利。肯尼迪就职演说中开宗明义:“现世人类手握威力之大,既能消除一切贫穷,也能毁灭所有生民”,“然而,先辈为之奋斗的美利坚革命理念依然是全球我辈的战斗信念,即人的权利是天赋神授,而非政府慷慨之举。”
的确,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能力灭除贫困,实现人人机会平等,获得生活保障。只需领导者拿出雄心、魄力、果敢、智慧。肯尼迪需要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况且竞选连任全靠内政绩效决定成败。为应对经济不停起伏进退、财政动辄入不敷出的恼人现实,他提出减税振兴经济、寻机推进民权的攻略。肯尼迪夭折,约翰逊继全力推进并成功完成民权与反贫立法,任内经济繁荣,财政平衡。
至此,伟大社会理念感天动地,气壮山河,不可撼动。然而,此起彼伏的经济衰退、财政赤字、供货膨胀的阴影却长期挥之不去,凯恩斯主义经济理论被指过时,伟大社会成本与效益被质疑,新政思维开始审疲。
半世纪轰轰烈烈的政策经济改革带来巨大社会进步,但问题也渐显,焦点在政府财政。新政预算的基本原则是联邦以财会“转移支付”再平衡、二次分配,从而创造、扩大总需求,做大蛋糕。但财政负担连年单向增长也会拉平财富创造、经济成长,难以持续。不停花钱,需要先有钱。
质疑者包括与里根一样从新政年代走过来的肯尼迪,他不愿看到财政抽干投资和消费。没有投资、消费,就难有增长、就业,就会限制创新、进步,就难有强大财政办大事,难有低通胀、物价稳定。
有批评指出,财富、资源、机会从生产活动领域转移到非生产活动领域,让合众国战后高速增长繁荣,却在区区十年后,就以惊人速度从边疆时代的生产性社会转型为现当代消费性社会;基础经济如此重大变迁,高额财政转移支付权力开始控制经济,国库的作用从19世纪的传统稳定平衡变身为“现代淘金者聚集地”;然而经济和财政都不可能无限增长,消费社会所需要的转移支付资金,必然造成赤字,进入高转移支付-更高消费需求循环,资本大国变为债务帝国。
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咸水淡水
经济学人影响总统经济决策,与历史学人参与总统外交政策一样,是二十世纪中期一大景观。
政策大经济降临,增加了许多新维度,所以经济学家喜欢提醒“一方面…另一方面 On one hand…On the other hand”。于是杜鲁门调侃说,本总统迫切需要“一只手的经济学家”,能不能只给俺一方面?经济学与社会学本科专业的里根则笑说,“两个经济学人,三种经济意见”。
里根执政,一只手经济学终于登场。改变的到来并非朝夕之间,而是经过许多年的长久酝酿、成熟、勃发。
大西洋两岸,两位经济学巨匠影响两位旷世政治领袖,开启了当代经济目田主义 economic liberalism 新时代。无论褒贬,撒切尔与里根新保守/务实保守主义主张让英美政界耳目一新,而哈耶克与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新经济目田主义学说洛阳纸贵。21世纪,新保守派奉四人为神明,新目田派畏敬参半,新激进派则视其为历史罪人。一切都发生在1970年代中后期,牵动当代全球最大规模经济改革的四人走到历史前台。
走下神坛,他们是谁?
1974年,奥地利-英国籍的哈耶克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表彰他对货币、经济波动、经济-社会-制度互动关系认知的贡献。哈耶克最具盛名的著作却是他早在1944年出版的《通往奴役之路The Road to Serfdom》。书被译成数十种文字,销量数百万,在其后至今的知识阶层家喻户晓,连凯恩斯也盛赞。书中两点成为传世箴言:法西斯不是垂死的资本主义,而是与shh主义一样的jq;纳粹-法西斯、shh-gch主义以及所有剥夺个体经济目田的所谓集体主义最终都导致jq。
哈耶克成为并依然是当代市场主义理念的旗手。
1975年2月11日,撒切尔夫人竞选成为保守党领袖兼反对党领袖。她是英国小业主家的女儿、牛津化学本硕、前化工研究员,大学期间读到《通往奴役之路》,从政后从哈耶克思想中获得改革灵感。
那年11月,前加州州长里根在福特总统可能选伴中名列前茅。次年,里根挑战、助选福特均告失败,恰逢弗里德曼获诺贝尔经济学奖,表彰他对消费、货币史、稳定经济政策复杂度认知的贡献。翻天覆地的1976。
1979年5月4日,撒切尔夫人领导保守党赢得大选,成为首位女首相,但她却更看重自己是史上第一个获得科学学位的首相。哈耶克,科学,首位女首相,铁娘子,撒切尔主义。
1981年1月20日,里根宣誓就任总统。至此,号称撒切尔主义与里根经济的英美经济转型开始,其经济学理论基础思想准备却在1970年早期臻于完成。政界、经济学界西风右渐,伟大社会时代渐行渐远。
合众国政府换届晚于联合王国,但两大经济学阵营却早在十多年前就已激烈论战于美利坚辽阔国土,史称“咸水-淡水经济学 Saltwater-freshwater economics”大论战,得名于两海岸与五大湖区两群顶级名校经济学院系。咸水方有左岸的伯克利、UCLA与右岸的布朗、杜克、哈佛、MIT、宾大、普林斯顿、哥伦比亚、耶鲁。淡水方由芝加哥率卡内基-梅隆、康奈尔、西北、明尼苏达、威斯康辛-麦迪逊、罗彻斯特,芝加哥先后几十次获诺奖。
双方有几大主要分歧,都涉及宏观经济分析方法。
首先是政府“酌情调节”。淡水派说,政府政策应限于应急、发展、保障,维持市场规则与结构。咸水派沿袭凯恩斯,主张政府应积极、灵活地稳定经济发展,酌情微调社会总需求,控制通胀与衰退。淡水派主张有限政府干预,让市场供求自然运行,称看不到有什么“酌情微调”机制能让政府有效以干预社会总需求来平衡经济,避免衰退、通胀。
其次为理性期望。咸水派看到太多非理性经济行为并认为很重要,个体与群体行为理性有限情景随处可见。淡水派则把供求关系中市场博弈各方的内在行为理性当做基本规律,即便市场自调失败,也依然可以用逐利、回报极大化来解释,经济周期波动主因是供给而非需求。
最后是货币政策。咸水派坚称经济周期说明市场失败是必然规律,只能用酌情干预和微调社会总需求、特别是短期利率来应对。根据凯恩斯宏观经济,货币政策与预算政策是减缓、改正市场失败的两大杠杆。淡水派承认经济周期与市场失败的确有关联,但政府预算政策干预难以有效处置经济波动与震荡,特别需要警惕赤字、国债、通胀,可通过货币政策控制通胀。
有趣的是,半个世纪的这场学界论战,至今仍是极端左右党争政争主调,恰如半个世纪前古典政治经济学仍拒绝离场。刻舟求剑从来是普遍规律。
淡水派主帅弗里德曼1963年的著作《合众国货币史》检视、分析了1867-1960货币政策历史,提出:货币供应不当造成通胀,货币政策严重影响短期社会总产出和长期物价,货币供应速度变动对经济增长影响最大,而非政府“酌情干预”。弗里德曼开创的学派史称“货币主义”,其政策影响在1970年代中后期达到顶峰,同时崛起的“供给侧经济”理论则继而主导1980年代的撒切尔-里根经济政策。
供给侧经济极简版:减税,减福利,去监管,以增加劳工与产出。减税是一切问题的关键,为富豪和企业减税,允许放宽避税、抵税,以增加生产性投资,导向税收先减后增,“顺便”促进消费、需求、繁荣。
供给侧经济别号“涓滴经济Trickle down economics”,意思是上层减税实际效果是降低国民“总税负Tax incidence”,最终惠及全社会所有人。当年政策争议,后世褒贬两极,一般大多被当做反动“劫贫济富”的同义词。
供给侧经济主将杰克·肯普Jack Kemp原话借语肯尼迪,“潮涨托起大小船 A rising tide lifts all boats”。共和党人肯普,众议员、里根政府住房与城建部部长、1996年大选副总统提名候选人,毕生是肯尼迪铁粉,衷心拥护、竭诚实践伟大社会民生经济理念。他2009年故去,获皿煮党奥巴马总统追授合众国平民最高荣誉总统目田勋章殊荣。似水年华,英雄辈出
1970年代,英美常年罹受严重滞胀(停滞性通货膨胀stagflation)牛皮癣,通胀、失业高到恐怖,需求、消费持续走低。货币主义与供给侧经济崛起,迅即成为保守党、共和党新共识,被撒切尔、里根采纳为顽疾猛药。尽管对其效果褒贬不一,但1980年代的经济实验是一次划时代大调整,颠覆了以社会总需求为单一主导的凯恩斯经济学半世纪统治,重启了对宏观经济的再思考和政府政策的实践创新。
无论左右说什么,都抹不掉了不起的八十年代,东西左右全球巨变。
新问题是,货币主义、供给侧经济那么好,为什么21世纪很少再听到?里根大减税那么好,为什么他的副总统老布什在竞选辩论中称其为“巫毒经济”?为什么里根减税又加税?为什么继任里根的老布什打破竞选承诺执意加税?为什么克林顿、奥巴马加了税却并没有减缓经济向好?下集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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