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边众多的博物馆相比,这个小博物馆简陋,展品单一,甚至只能被称为陈列室。在华盛顿这个有着丰富政治历史的地区,这些漫不经心的涂鸦似乎无足轻重。然而正是在这个小小的博物馆里,历史保持了最初的样子,原封不动地供后人细细品味。墙上的字迹,让人禁不住好奇每一个士兵的命运:他们那时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还是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他们打仗是为了联邦,还是只为了领一份军饷?离开这里之后,他们又经历了什么?有多少从这场战争中幸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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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chenxi
美国首都华盛顿,是博物馆爱好者的天堂,著名的史密斯学会和旗下众多的博物馆就坐落在这里。在市中心的国家广场四周,达芬奇和梵高在国家美术馆里供人膜拜,自然历史博物馆里“希望”大钻石闪着幽幽的蓝光,在航空航天博物馆的入口大厅里阿波罗11号的返回舱在迎接游客,而国家档案馆珍藏的《独立宣言》原件,却只有在每年的独立日这天才能让公众一睹芳容。更有众多的建筑物标志着这里政治和历史的重要性:国会,白宫,华盛顿纪念碑,林肯纪念堂。每次飞波多马克河畔的里根机场,我都会选择左侧靠窗的座位。如果这天飞机正巧由北向南降落,这些建筑在舷窗外依次出现,让人感觉徐徐飞入一部美国政治历史大片。
今天我们访问的,不是这些世界闻名的博物馆,却是坐落在华盛顿西郊的小城Fairfax的一个小得几乎不能再小的博物馆,Historic Blenheim House。博物馆只有两栋建筑,一栋是有160多年历史的Blenheim House,另一栋是近年建在边上的美国内战讲解中心。像美国很多社区机构一样,这个小博物馆也主要由志愿者操持,对游客完全免费。坐在前台的接待员和今天的导览,都是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老奶奶极其认真负责,一定要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才开始讲话。Blenheim House和它的主人Willcoxon一家的故事,就从老奶奶的娓娓道来中开始。
不同于今天这样的繁忙郊区,在南北战争开始的1861年,Fairfax县还是乡下,Fairfax市也只是一个只有300人,被称作Fairfax Court House的小村庄,因有带尖顶的法庭而得名。村子虽小,地理位置却很重要。这里是几条路的交叉口,其中Falls Church-Fairfax Court House Road是从华盛顿向西的必经之路,Willcoxon家的农场就在路边。367英亩的农场和7个奴隶, 让Albert and Mary Willcoxon一家过着无忧的生活。他们刚建好的新家,Blenheim House,是一栋二层红砖小楼。虽然今天看来毫不起眼,当年这可以称得上豪宅了。只是好景不长,墙上的石灰还没有干透,连墙纸都来不及贴,美国内战就爆发了。
1861年7月,联邦军队沿着门前的大路开进, 准备到20英里以西的Manassas镇压叛军。刚在弗吉尼亚脱离联邦声明上署过名的Willcoxon先生只好带着家人跑路。也许只是为了好奇,也许是为了躲避风雨,行军的士兵看到路边的豪宅,便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在几天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屋里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玻璃,门也被扯了下来。除了满地的家具碎片,士兵们留下的还有满墙的涂鸦。从一楼客厅到阁楼,没有一面墙得以幸免。
和今天写下某某到此一游的人们一样,士兵们的涂鸦水平不高,多是自己的名字,部队番号,家乡,和一些想到看到的小玩意儿:房子,枪炮,还有当年的新式武器,铁甲船和热气球。涂鸦的高度反映了士兵的身高,有5英尺的小矮人也有6尺4的大个子;用的笔也各式各样,有铅笔有蜡笔,还有壁炉里的木炭。有人写下自己的家乡的语言,让后人知道当年的队伍里还有来自欧洲的士兵。除了满墙的涂鸦,没人知道这些士兵们在这里还干了什么。
离开这里继续向西,几天之后这些士兵就体验到了战争的残酷。在第一次Manassas战役,联邦军铩羽而归,南方将军“石墙”杰克逊(Stonewall Jackson)一战成名,直至今日通向西边的大路还叫李-杰克逊纪念公路。在随后的两年里,Blenheim House一共被联邦军占领了三次。第二次这里成了一个野战医院,救治了无数的伤兵(想象一下M*A*S*H)。第三次这里是一个骑兵营地,农场变成了军马的牧场。毫不例外的是每次都会留下新的涂鸦,到今天还能识辨出的姓名有125个,分别来自马里兰,宾夕法尼亚,纽约州,马塞诸塞州等地的24支部队。随着战争的进行,涂鸦也反映出军队士气的变化。一首小诗道出了一个士兵在这里驻扎了四个月后的苦恼:
没有钱,
没有酒,
没有朋友,
没有给养,
没有豆子也没有裤子,
更没有爱国主义。
(No Money, No Whiskey, No Friends, No Rations, No Peas, No Beans, No Pants, No patriotism.)
到了1863年9月,看到南方大势已去,Willcoxon一家又重新宣誓效忠于联邦政府。几个奴隶的去向不得而知,Willcoxon家族继续住在这里,房子旁边的家族墓地也一直保留着。1999年Albert Willcoxon的后人把这个房子和周围的地卖给了Fairfax市,作为美国内战历史遗迹的一部分得以修缮和保存,这就是今天的这个小博物馆。现在Blenheim House的一层除了墙上的涂鸦,还展示着Willcoxon一家当年的一些老物件。楼上的阁楼由于年代久远和狭小不便对游人开放,但是一旁的展室里有包括所有的涂鸦的1:1原样复制品 。
和周边众多的博物馆相比,这个小博物馆简陋,展品单一,甚至只能被称为陈列室。在华盛顿这个有着丰富政治历史的地区,这些漫不经心的涂鸦似乎无足轻重:在美国历史博物馆里,珍藏着最早的一面星条旗;在西边的Manassas国家公园, “石墙”杰克逊的雕像依然矗立在当年的战场上。
然而正是在这个小小的博物馆里,历史保持了最初的样子,原封不动地供后人细细品味。墙上的字迹,让人禁不住好奇每一个士兵的命运:他们那时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还是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他们打仗是为了联邦,还是只为了领一份军饷?离开这里之后,他们又经历了什么?有多少从这场战争中幸存了下来?查看历史记录,我们得知Spencer Colton活到了1922年,直到晚年还为曾经为联邦而战感到自豪。而Stephen W. Millichamp战后到德克萨斯开了一家商店。猜猜他的店里卖什么?对了,墙纸。他在卖墙纸的时候,可曾想起那面满是涂鸦的墙?
从展室里出来,刚才阴霾的天气已经开始放晴,屋前的草坪上正在准备一场婚礼。成排的白色折椅已经摆好,有人正在安装环形的花架。那个Robert在签下自己的大名的时候能否想到,他不经意留下的涂鸦,百年之后还在墙上祝福着新人?
想到这里,不觉莞尔一笑。
感谢Andrea J. Loewenwarter女士的热心讲解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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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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