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日
导语：
这是继2023年10月《时政大视野》第88期，第89期和第90期发表的微信《国际时政群》三篇以哈冲突争论文章后的续集—新四篇. 本文选摘了最近几周微信《未名湖是个海洋群》讨论的以哈冲突为主题的精萃内容。这是简中圈挺以和挺哈两大政治立场和派别的持续论战。其中挺以色列的代表人物为Louisa; 挺哈马撕的代表人物为David Qin. 两派观点和政治立场之争日趋激烈，几乎达到白热化程度。彼此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寸步不让。读者如果想以有限的时间了解华裔时政热点话题，本文新四集连续推出，以飨读者，并让读者了解国际时政讨论的动向和趋势。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充满挑战和快速变化的时代。时事政治的发展将改变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状态。“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即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处于永不停息的运动、变化、发展之中。孔子此句名言体现了用发展的观点看问题。对侍以哈沖突我们不也理应如此？
综合编辑：Greg, Thomas
Davidqin:
这个我前两天专门谈过，principle of proportionality.。不符合这一条，你再事先通知都不能进攻医院。蔡兄好好琢磨一下。
Louisa:
但是，《日内瓦公约》本身就是国际人道主义法的重要部分，从人道主义法“必须保护平民”的宗旨出发，把一所医院作为军事攻击的附带目标，显然有悖于公约的宗旨。
那么按照公约第一议定书第二个原则——“相称性原则”的要求，如果对于军事目标的打击可能引发附带平民伤亡，那就要进行详细的事先评估，制定周密的打击计划，在当时的战争状况、军事能力所允许的范围内，尽最大努力，减少不必要的平民伤亡。而且，要让平民伤亡的代价小于军事行动所能获得的军事利益。
有了这一条原则的束缚，以色列对于“医院+军事指挥所”这种混合目标的打击，就有了法律约束和技术要求，不能因为它定性上是军事目标，就进行武力不相称的狂轰乱炸。比如，能用精确制导武器，就不能用航空炸弹，能进行地面行动，就不应该进行空袭，有条件通知撤离，就必须通知设立，而不能悄无声息的攻击，能事后组织平民救援，就不应该打完不管。这些增加军事成本和技术难度的做法，就是为了让不得不进行的军事攻击，符合国际人道主义法的人道要求。
按照公约的要求，如果以色列在军事打击医院之前，经过谨慎评估认为，摧毁这个军事指挥所不会对哈马斯造成重大打击，带不来巨大的军事利益，而且，因为医院这种特殊医疗设施，必然造成平民和病患的巨大伤亡。以当下的军事技术能力和战场条件，又难以避免这种巨大附带伤亡，也就是说，如果实施打击，必然出现显然“不相称”的后果，那么这个军事打击计划就应该被终止。如果以色列军方一意孤行，仍然执行这个计划，就涉嫌触犯国际人道主义法，可能构成战争罪。
以色列军方有一个国际法的合规律师团队，他们在攻击之前会进行国际法合规审查，给军方提出建议，根据现有掌握的情报，该目标是否可以判定为军事目标，如果可以，军方就会打击。如果律师团队给出的建议是，该目标尚不能确定，贸然打击有战争最危险，那么这种打击就会取消。
所以我相信以色列不会赤裸裸的违反日内瓦公约，不会公然违反国际人道主义法。它的军事打击经过了事前的合法评估。
当然，这种评估不一定有效，不一定次次精准。至于是否进行了非法打击？是否违反了日内瓦公约，这需要战争之后进行调查。
事实上，从2021年开始，国际刑事法院已经启动了对以色列在加沙和西岸地区的战争罪调查，这个调查今天仍然在继续中。
所以我也相信ICC是铁面无私的，这种调查已经进行了两年，还会因为本次冲突而增强检察官调查团队的力量。如果以色列犯有战争罪，哪怕美国袒护，ICC也不会袒护以色列。
我现在也怀疑以色列在前几天的空中轰炸阶段，可能会有很多不严谨的地方，即合法性审查不严谨。由于仇恨情绪的驱使，犯下了战争罪。但是现在ICC没有公布阶段性的调查结论，我们不好做判断。等战争结束以后，静等ICC的阶段性调查结果。
这个可以参考一下ICC对美国阿富汗战争罪的调查，持续了好几年，因为川普上台取消了检察官的入境签证而被迫中断，拜登上台之后重新恢复签证。ICC的调查现在还在继续，调查结果一定会公布。
但是，是否能在国际刑事法院成功起诉，成功定罪，那是另一个问题。不管定罪与否，ICC的官方结论仍是可以信赖的。
所以现在对于以色列的战争罪问题，没必要争论。从经验判断，谁都可以怀疑其触犯了战争罪，但是贸然下结论是不恰当的，毕竟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更没有比ICC的检察官更专业。等报告出来之后，水落石出，以色列是否犯了战争罪，完全可以相信ICC的报告。能不能进入审判程序，那要看国际社会对以色列的约束程度。
我也并不奢望内塔尼亚胡同志会上ICC的审判台，这个可能性我觉得不太大。但是ICC的调查至少给会给我们一个书面结论，到底有没有犯战争罪，会公布于天下。
蔡抗：
是这样的。医院被军事占领或控制就成为一个军事目标，但攻击前，必须通知病人医务人员转移并提供条件，在攻击时，必须尽可能减少病人医务人员等平民伤亡，比如，不用重武器用轻武器，希法医院就是如此。而不是对被军事占领或控制的医院绝对不能攻击，这是对国际法教条式的理解。
Louisa:
相对性原则规定，一定要对取得的潜在军事利益和战争福袋平民伤亡进行比较。如果取得的军事利益重大，那就可以视为军事目标；如果平民伤亡损失远大于取得的军事利益，那就不能贸然进攻。
如果仅有几个恐怖分子藏匿在医院里，这是不能攻击的。如果医院已经被恐怖分子占领，作为一个敌方攻击基地，那它就成为一个军事目标，应该尽快敦促平民撤离，以便发动攻击。
假设一下，经过以色列军方的一再敦促，医院的医护和病患已经完成了撤离，医院只是一个躯壳了，恐怖分子还在里面进行战斗，那就可以直接轰炸了。因为这造成的平民伤亡微小。
蔡抗：
还是可以攻击，如派几名特工轻武器或徒手攻击，也符合相对性要求。
Louisa:
对。我觉得地面行动本身具有精准性，不会造成重大伤亡。恐怖分子在医院里，IDF在医院外，双方激战，这种攻击就符合相称性原则。
Davidqin:
用常识想一下，如果攻击前事先通知了，打那儿就是合法的话，这就几乎是等于对进攻方毫无约束，还要什么战争法和人道主义法干什么。
Louisa:
以色列军方有情报初步证明，某个医院成为哈马斯分子的据点，然后进行了通知撤离，然后马上进行轰炸，这肯定是不行的，因为人道主义风险太大了。
但是如果有情报依据，也提前多日进行了多种渠道的通知，经多次敦促，要求医院的平民全部撤离，以免遭受无辜攻击，并且为这种撤离提供了充足的时间和便利条件。经过合理时间之后，再通过空中侦查，发现医院的平民活动很少，这个时候进行轰炸或者地面重炮攻击，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该做的工作已经都做了，仁至义尽，谁打死不走，谁就是顽固恐怖分子了。
类似上面两图中的人道主义通知和敦促，以色列做了非常多的工作，洒下的传单不计其数，电话、短信等各种方式都做了。我觉得这些都是减少人道主义伤亡的合理措施。
哈马斯对外声称，自己有2到3万名民兵，自诩为铜墙铁壁。现在看连个人影都没有，2到3万民兵呢，都藏在地洞里，还是化妆成平民逃跑了呢？
如果没有这么多民兵，大家都想做平民，那就赶紧撤离吧。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这时间还不够撤离吗？现在还不撤离，还留在加沙城内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想决一死战，还是想被以色列炸死？
我觉得判断是否平民很简单，一个多月时间过去了，凡是继续留在加沙不跑的人，或者压根不想跑的人，都不能算是平民，你为啥不走呢？无路可走了吗？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并没有公布几个哈马斯高级将领的名单。我觉得一种可能是，在战争状态下，以色列不会公布详细作战信息，它没有战争披露的义务，它不是上市公司。
另一个可能是，哈马斯的高层早就在国外了，在卡塔尔的豪宅里遥控指挥。当前阶段，以色列没有条件消灭那些高层，那些人以后战后由摩萨德来清除。
现在不相信UN和WHO的数据，不是因为这两个机构不够客观，不够专业，是因为它们本身没有工作人员在现场，它们的数据只是引用“加沙卫生部”的二手数据。如果加沙卫生部不可信，那么UN也不可信，WHO也不可信。
现在唯一进到加沙城内的只有国际红十字会的一个团队，去医院实地探访过，其他国际机构都没人进去。
但是完全可以相信ICC的报告，因为这是一个国际权威司法机构，它是战后进行调查，各方都要保证它的人员安全和自由调查权。它的检察官经过调查写出来的报告，具有公信力，不可能胡编乱造。所以我选择相信ICC，而不是UN与WHO。
哈马斯本身不可信，哈马斯控制下的加沙卫生部也不可信，再推论一下，联合国转述和引用的加沙卫生部数据，同样也不可信，不能因为UN引用而实现信用增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判断。
但是现实中，除了加沙卫生部公布的伤亡数据，我们也没有第二个数据可用。不得不对它的数据先参考使用，再结合各种判断大致估测一下。
真正不能跑的，主要集中在医院里那些重病号，不能下病床的，但是以色列并没有轰炸医院，也没有重武装攻击医院。而且为医院建立了人道主义通道，该送保温箱送了保温箱，救护车开辟人道主义通道通行。只不过救护车上的成员需要检查身份，不让哈马斯的同事混进去，假装病号逃跑。
Davidqin:
因为敏感，不愿意提供直接不利于以色列的信息，但是由于已经掌握了比较可靠的数据，与卫生局的数字基本一致，所以说得隐晦。
你的估计比较靠谱的，所以不用调整,但是Louise可能需要调整，群里甚至还有认为真实数据只有公布数字1/10的挺以群友，需要大调整。
Louisa:
如果美国军方有自己的伤亡统计数据，我觉得也能相信它美国的统计实力与信誉度。
另一个问题是，在所有伤亡人数中，如何区分平民、武装民兵、随时转换身份的平民战士、正牌哈马斯分子？
前面说到国际人道主义法（主要是《日内瓦四公约》及其第一、二附加议定书）中“相称性原则”（principle of proportionality）的判断。也就是根据掌握的信息，进行谨慎的合法性评估与专业军事判断，以确定本次军事攻击是否遵循了国际人道主义法。这种判断至少有四种：
第一是以色列军方的军事合规性判断。军方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报信息，判断本次攻击是否遵循人道主义法，攻击所带来的军事利益，是否大于潜在的平民附带伤亡？军方认为符合人道主义法，就会果断实施攻击。这种军事判断不要求其做到完全准确和完美无瑕。在战争紧迫状态下，不能苛求军方像法院那么严谨。如果以色列判断失误，或者完全错误，那么它就要接受战后战争法的审判。
第二种判断是政治判断，也就是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和各国政府，对于以色列的攻击是否符合“相称性原则”，都有自己的政治表态。这种表态更多是一种政治立场的宣示。联合国和各国政府、各国首脑也没有完全掌握战场信息，它们的判断也没有确凿的依据，不足为凭。
第三种判断是媒体和大众的经验判断。媒体在报道战争时，或者支持，或者谴责，它们所依据的信息大都是二手信息，都是根据零碎的信息进行拼凑，来进行一个经验主义的推测性判断。大众舆论的判断更是如此，更没有事实支撑，人云亦云，凭立场与感情偏好下结论。所以，媒体和大众的判断，只能作为一个舆论参考，不能作为定罪的正式依据。
第四个判断是战后专业司法团队的司法判断。也就是ICC检察官介入，或者成立“国际独立调查团”联合介入，由国际刑事法院的检察官或调查团实施。他们在详尽的战争调查之后，出具战争调查报告，做出辅助司法的专业判断。这种判断具有权威性、可靠性，可以作为国际刑事法庭审判的直接依据。
所以我们当前会看到不同主体、不同层面、不同角度的判断，相信哪一个，不信哪一个，自己应该有个可信度的衡量。政治判断，听听就好了，媒体与大众判断，只做外部参考。以色列的军方判断，那要看以色列军方既往的历史信誉度，如果它历史上总是犯错，就不要信任它。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战后进行的司法判断。如果你连ICC的司法调查都不相信，连国际独立调查团也不相信，那这件事情上，你就成了一个彻底的怀疑论者。
以上四种判断中，以色列军方不会公布它如何评估的信息，虽然其国内有一套完整的合法性评估程序和评估团队，但是它没有公开义务，我们无从得知。战后的司法判断，还没有到来，我们现在只能期待。所以我们现在所争论的，仅仅是联合国、各国政府的政治判断，以及媒体的经验判断，还有和大众的舆论判断。这些判断都是各执一词，各说各话，谁也不是绝对正确，谁也没有完备的战场信息。暂且各信其信吧。
这是国际刑事法院（ICC）官网上列举的刑事审判案例，一大把。战争罪的犯罪主体不是国家，不是国际机构，而是战争中的具体个人，比如领导者、决策者、军方高级官员，还包括普通的军人，也包括在各种武装冲突中实施犯罪的个体。
因为战争罪的犯罪主体是具体的人，而不是government 或organization，无论是战胜国，还是战败国，无论是分裂武装、叛乱武装、割据武装，他们只要犯了战争罪，都有可能被国际刑事法院控告，坐在海牙的被告席上。
认为战胜国的人不可能被审判，那是基于二战后远东军事法庭审判和纽伦堡审判的老掉牙的观念。而且负责二战后审判的是特别军事法庭，它们专门为了审判战败国的战犯而设立的特别法庭。包括前南斯拉夫、卢旺达审判，都是专门成立的特别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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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集讨论—结束语：
以哈冲突，印证了法国思想家雨果所言：“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不管你是挺以还是挺哈，终究都希望停止恐怖袭击、停止绑架人质、停止杀戮无故平民……这应该是双方的共同诉求。但如何达到这个诉求，双方各有各的说辞，各有各的据理力争的力着点。短时内争论还将持续，这如同世界各国的左右意识形态之争，不会停止，直到以哈真正停火，巴以双方同意和承认彼此独立建国地位为止。我们希望这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