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经授权转载自《风鸣拾夕》公众号。（《中东冲突》系列之7A、7B、7C三集汇编，原载《风鸣拾夕》公众号）
作者：风鸣
I. 巴勒斯坦：无国灭国建国难，“无主之地”无政权
前面三集说完约旦和黎巴嫩，这集说巴勒斯坦，是个高难度话题。网络江湖说历史道现实，动辄拿京剧味纸牌屋肥皂剧投喂众生、娱乐消费，生旦净丑、西皮二黄，情节整洁利落，因果确定，善恶报应，满堂喝彩，却满是附会、投射、搬运。
真实历史充满随机或然，真实现实充满无奈迫选，History is messy, reality is dicey。做错成众矢之的，做对则理所当然。正说正史，难在信息高度密集烧脑，若要通俗不媚俗，平实不平庸，对制作者和赏鉴者都有挑战，有门槛，所以才小众。
巴勒斯坦怕是当世最复杂问题，既没有自古以来，也没有众所周知，条线错综，步步疑点难点，即便还原干净最简版，最少也要三集。
本集问卷先问起来：巴勒斯坦人为什么如此苦难？a命苦，天谴；b以色列军驱赶；c犹太国歧视压迫；d哈马斯恶政；e巴当局无能；f领导人腐败；g战争失地失家；h暴力恐怖；i暴恐失败；j阿拉伯联盟；k国际抛弃；l外力操控；m邪教毒害；n意识形态误导；o未能建国；p穷，不发达，不开明；q不知道，没人能知道；r都不是，而是______ 。
“巴勒斯坦”
今天的“巴勒斯坦”有两个大致涵义：1947年前约旦河以西英国托管区；以国独立后原巴区内非以国部分。涵义只能大致，因曾多次变来变去，今天的理解限于以色列国、约旦河西、噶匝地条，即以色列、西岸、加沙。
“巴勒斯坦人”一般被理解为原河西巴勒斯坦托管区内的阿拉伯人，今天有三重涵义：以国内以国籍阿拉伯住民，巴区内非以国籍阿人巴人（特别是西岸、加沙阿族住民），巴区外原巴区阿族原住民的移民、难民及其后代。信教巴人多数为穆斯林，少数别的，包括基督徒。
“巴勒斯坦国”，目前指巴解当局，有不少国际承认，但因未能有效控制、直接治理其名义下的国土和人口，所以仍是主权不独立、领土不完整、法统不齐全、治理不完备的准国家，其中加沙地条为哈马斯军阀所控制，此为后话。
这些都需正本清源，才能名正言顺。
“无主之地”？
对“自古以来”主义者而言，历史顶级重要，历史决定法统、法理、正当。作为一个地理名词，巴勒斯坦的确两千年前就存在，可作为一个民族国家，却从未建国，连作为一个政权，也不过才二三十年。看历史，找不到一个巴勒斯坦古国，连一个可以确定的地理疆域都没有，让人心碎。还有“巴勒斯坦人”，似乎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类似“东方人”、“中东人”。
1947年以前，巴勒斯坦曾被众多国族、王朝占据、统治，包括古埃及Ancient Egyptians，迦南Canaanites，以色列Israelites，亚述Assyrians，巴比伦Babylonians，阿契美尼德Achaemenids，古希腊Ancient Greeks，古罗马Romans，安息Parthians，萨珊Sasanians，拜占庭Byzantines，各种阿拉伯哈里发王朝the Arab Rashidun, Umayyad, Abbasid and Fatimid caliphates，十字军Crusaders，阿尤布Ayyubids，马穆鲁克Mamluks，蒙古Mongols，奥斯曼Ottomans，英国the British。一战后被英国人占领控制前，是奥斯曼帝国内一个偏远小地方。
其实想想是必然的，地处欧、亚、非三大世界交道口，哪次疆域重划、血统重融、文化重组能少得了巴勒斯坦？如果一定要自古以来，那么谨慎的说法，应该是这里曾是万国、万族之地，有东西南北各种人居住来往，难怪巴勒斯坦和黎巴嫩盛产美男美女。所谓“无主之地”，应理解为未曾建成主权独立之国。
未建之国
首个号称巴勒斯坦的政权，是1948年9月，阿拉伯多国联军在以色列开国日发动的灭国之战五个月后，占领加沙的埃及军扶持“巴勒斯坦全域政府”，埃方称“巴勒斯坦全域保护区All-Palestine Protectorate”、加沙保护区Gaza Protectorate、加沙地条Gaza Strip，全巴All-Palestine。埃及声言整个前英国河西托管区都是“全巴”疆域，但实则为埃及王朝的属国、地方代表。阿拉伯之外，没有国家承认，连阿拉伯盟国外约旦都拒绝承认那个埃及全巴。
外约旦自己在埃及割走加沙两个来月后吞并西岸，称其为“阿拉伯王之巴勒斯坦King of Arab Palestine”，没得到任何国家承认。后来，几次征战后，两个傀儡政权都被埃及、约旦放弃，无疾而终，西岸和加沙被以色列控制，成为“被占领领土”。有意思的是，埃占加沙和约占西岸的名义当权者，都选用了巴区阿人两大顶级豪门的家族掌门人，这也是后话。
“被占领土”
被占领领土，若望文生义，容易理解为被以色列武力占领的巴勒斯坦阿拉伯领土，以色列是占领者，潜台词是侵略者。不赞同者则有另外理解，按时序，前河西托管区内，最早被占领的是加沙与西岸，埃及和外约旦才是肇事者、侵略者、占领者、抛弃者。
英文territory有两个涵义：国权领土，无国地方。没有巴国，加沙和西岸就不能算国土。1967年六日战争，以军夺取加沙、西岸、西奈、戈兰、耶路撒冷（耶城以后说）。后来土地换和平，西奈成功，加沙失败。虽然有声音谴责以军占领，但弃武从和的巴人阿人，却只要求恢复1967年之前控制线，作为未来以阿之间的新国界。
静心想，会发现三个问题。首先，作为屡次被围歼灭国的一方，打赢抵抗保卫战后，是否有权拥有新占领土？说有权的认为，既然对方屡次选择武力对决，就应当接受胜负结果。说以国无领土权的则认为，武力占领就是不对，必须无条件归还。其次，既然埃及和约旦可以武力夺取并吞，为什么以国不可以？最后、最重要的是，假如谈判“归还”或“授予”巴人其所想要的土地，能保障以国和新巴国各自和彼此的安全吗？如果不能，又何必，何苦？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放弃那些土地，似乎也难持久和平共存。烫手山芋，棘手难题，实在太难，后面会展开。
“生存权利”
有个甚为流行的说法，“巴勒斯坦人生存权利从未得到保障”。这话是倒装句，被动语态，缺逻辑主语。谁保障？谁能保障？谁应该保障？谁不保障？谁拒绝保障？谁剥夺？联合国？阿拉伯？以色列？哪个、哪些大国？答案飘荡在风中。严肃严峻的现实问题是：巴勒斯坦人为什么流浪，流亡？为什么极端恐怖暴力不断根？为什么与和平绝缘？希望在哪里？
II. 暴力恶变：巴勒斯坦开杀戒，土著移民血还血
上集说巴勒斯坦史上从未建国，现当代建政极其困难，至今战祸迭起，苦难深重。那么，巴以为什么暴力冲突不断？只看一眼，就挥之不去，需要正说正史，长话短说。短回答是双方都没有安全保障，长回答包括建政、建国脆断，暴力火种绵延，缺有效组织、领导，外力破坏。
不少人笼统指责英国一边倒偏袒犹太人，是罪魁祸首，以色列国武力占领和种族压迫，是巴人悲惨祸根。也有人问：1947年前巴区内阿拉伯人为什么不建政、建国？1947年后几十年里，为什么没有一个全民接受的统一政权或流亡政府？返乡几十年，为什么仍未能组织建设起最低治理职能的稳定自治当局？
这些具体问题难于回答，那些洪水猛兽般霸屏的“自古以来”套路和“众所周知”套话，断取错漏太多，经不起追究，却被长期反复搬运、重复、传播、自证。需要放下各种主义正确和反射式标准答案，追问、复盘魔鬼细节：阿以巴以暴力冲突祸端火源何来？英国人、犹太人、阿拉伯人谁是战乱祸首？纵火者到底是哪些个有血有肉有名有姓的谁？
本期问卷不长：巴勒斯坦建政建国为什么一直失败？a英国人不让；b犹太人屠杀；c美国人拱火拉偏架；d阿拉伯人始乱终弃；e巴勒斯坦阿拉伯人暴力；f以色列国占领、迫害；g纳粹德国破坏；h不知道，无解；i都不是，而是______。
“世代仇杀”？
话说，弄清暴力起源，不是为了清算陈年旧账，而是为了解答今天的难题。巴以暴力不是烦人的牛皮癣，而是中东之癌。那么，恶变是何时、怎样发生的？
有人说，每次暴力都始自极右以色列歧视欺辱，今天哈马斯式暴恐就是反抗被占领被压迫；有人说48年以色列建国是祸端，当年阿拉伯列国开战，正是为反对英美扶持犹太人非法建国；有人干脆认为既然暴力永恒，一切当然无解。症结在哪里？
首先，需要消除一个误解：阿以之间并非从来只有暴力相向，彼此毁灭，你死我活。双方的远古时空交集本就可疑，及至从奥斯曼帝国末到一战后英国托管，大部分时间里大部分问题是尽量协商解决的，英式中庸妥协。中东武力争夺，若有，也不激烈。
两次大战中，德军鞭长莫及，而英方从战胜奥斯曼帝国，到打败纳粹法西斯轴心，在“边缘远荒”之地建区、建政、建国是主要趋势。之后，世纪中期发现石油，中东地区的国王、酋长、军阀们一夜暴富，少数与时俱进、逐渐开明，多数固守中古，成为活化石，对内压迫，对外动武。
简言之，现代几十年、几代人仇杀，漫长残酷，却并非必然常态。有人说，1948年第一次战争并非从天而降，仇恨和暴力的种子早已种下。那么，最早大规模武装冲突的起点是什么？有怎样的前因后果？
泛阿v锡安
在后奥斯曼百年历史中，河西巴勒斯坦托管区内的阿拉伯人，简称巴勒斯坦人，是唯一没有建成有效国家政权的族群，与所有周边地方形成鲜明对比。
从1973年后以色列国与埃及、约旦等多个阿拉伯邻国相互承认、长达十年巴以奥斯陆和平进程、巴解当局还乡建权的一系列史实看，以色列建国似乎并不是巴以永久暴力对抗的充分必要条件。其实巴人建权早于以色列建国十多年，但不幸夭折，失败的原因似乎不是英国殖民压迫和锡安攻击破坏。那是什么呢？
1910-20年代埃及、外约旦、黎巴嫩建政后，河西既有锡安复国运动，也有伊斯兰泛阿拉伯主义巴勒斯坦民族运动，各自渐成规模，结局却白天黑夜。犹太人独立建国75年，而泛阿主义却依旧是个梦影。这又是为什么？双方落差为什么如此之大？
两族落差
始自19世纪奥斯曼帝国时代的中东犹太移民，在英国托管时期继续发展，二战中更因逃离纳粹大屠杀而加速，犹太总人口达到几十万，占河西三分之一。
1930年代，两族群经济地位和实力落差日益显著，阿拉伯人的家族、农牧、离散、地主乡绅统治、党派林立与犹太人社会、工商、抱团、社群会议协商、族群一致是族间差速拉开距离的动因，有人认为是今天两边经济政治、工商科技、社会文化巨大落差的预演。某种意义上说，双方发展落差更是武装冲突的原因，而非其必然结果。
1929年，犹太人在河西建立非政府非盈利发展与慈善机构“犹太局”The Jewish Agency，是代表并维持犹太人（包括复国和非复国主张的居民、移民）利益、协调与英国军政当局及对外关系的共同体，被英方承认为合法社会机构。这段时间里，谁代表阿族巴人呢？
黑手军祖
很多人大概没意识到，二战前河西巴区武装对抗主要发生在泛阿、锡安、英当局三方之间，是个渐进过程，既非从天而降，也非从来就有。
1929年，与犹太局成立同年，耶路撒冷等地爆发巴人暴动，阿拉伯人当街追杀犹太人，捣毁犹太不动产，犹太人开始还击，两败俱伤，托管区官军和警察镇压，英方司法审判，惩处肇事者。
次年，1930年，泛阿方抗英、反犹圣战黑手军成立，创始人是大叙人阿訇Izz ad-Din al-Qassam，开展武力圣战，消灭犹太人、攻击平民的中东恐怖主义正式问世。黑手军之前，有过极短暂绿手军活动。Qassam参加组织反抗法国托管当局的1921年暴乱，到达Haifa后开始组织暴力反犹、抗英，奉大马士革大穆夫提之命坚持暴力，而代表城市上层阿族精英的英国任命的耶城逊尼长老大穆夫提侯赛尼此时却主张谈判，双方先联手后断交。
五年后，黑手军达到数百人，发动、训练乡下贫农和城镇贫民，展开游击战、破袭战，击杀犹太人、英国官方人员。1935年，Qassam被前往围剿的官军击毙，被后世坚持暴力斗争的阿族巴人武装尊为先烈，哈马斯就有Qassam旅和Qassam火箭。黑手军虽落幕，却并未终结阿族暴力运动，大暴乱随后爆发。
造反惨祸
1936-39年阿族巴人大暴乱，火种是余党黑手军仇杀犹太人、犹太人报复，遇到两族间经济社会严重不平衡的干柴，引发多地骚乱，并立即触发精英阿族上层抓住机会展开行动。
侯赛尼操持成立阿人高级委员会AHC，Arab Higher Committee，收纳各望族各部落各党派代表，发动河西全区大罢工，要求结束托管、独立建国、停止犹太移民、禁止犹太人置地。英方软硬兼施，以让步、威胁、外交应对，多个阿拉伯邻国呼吁平息。
半年后，十月，罢工结束，但英方恢复秩序努力失败，局面失控，大规模乡间农民起义爆发。官军严厉镇暴，阿族互相残杀，数千战亡，过百处绞，总伤亡34000，阿族巴人失去10%的20-60岁精壮，巴区犹太人也损失数百。这期间，侯赛尼家族与耶城市长纳沙Nashashibi家族分裂对抗，势不两立，是后话。
大暴乱彻底、根本改变了河西巴区格局与历史进程，如此重要的大事件为什么无人知道，也无人提起？前1947巴以暴力对抗前传的三国演义，最后终局怎样？不共戴天的阿族巴人大穆夫提侯赛尼和市长纳沙两大家族，后来去了哪里？传说中的犹太人暴力恐怖又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看？咱们下集说完。
III. 豪强权阀：巴勒斯坦无明主，中东纳粹不归途
这集揭秘两件极大影响今天巴勒斯坦却鲜为人知的真相：河西阿人名门望族、豪强政阀长期把持主导巴勒斯坦；阿明·侯赛尼卖身投靠纳粹德国和法西斯意大利。什么家族？谁是侯赛尼？一次说清。
前集说到，巴勒斯坦被称为无主之地，是因为尚未建政，直到1947对手以色列一方建国。有人说，1947联合国决议以色列建国，未经阿族巴人同意，违反民族自决原则，实属非法悖理无情。
既然说到民族自决，谁代表河西巴区阿拉伯族？拒绝联合国两方案的是全巴区阿族正当代表吗？巴区所有阿族人都反犹、抗英、灭以吗？看清历史，是为了全方位理解现实。来看。
本集问卷选答可能需要开点外挂：百年来，谁(曾)是河西巴勒斯坦人的正当代表？a. 巴勒斯坦阿拉伯大会Palestine Arab Congress；b. 最高穆斯林会议Supreme Muslim Council；c. 世界伊斯兰大会World Islamic Congress；d. 阿拉伯高级委员会Arab Higher Council；e. 埃及；f. 约旦/外约旦；g. 阿拉伯联盟；h. 阿明·侯赛尼；i. 阿拉法特/巴解；j. 哈马斯；k. 不知道；l. 都不是，而是_____。
豪强门阀
百年来，巴区阿人一直聚少离多，内斗是永恒主旋律。除了反犹、排犹、灭以之外，既没有共同主张，也找不到共同目标，更难有稳定阵线、开明领导、统一代表。如果合流，也是露水夫妻，昙花一现，是百年阿拉伯世界的缩影。
无论邦联还是联盟，阿人永远在争斗互杀，无论河西区内区外，死于自相残杀的巴人远多于他族之手。看周边阿拉伯国家，或王族王朝，或多族共和，而巴区阿族的话权，则长期被名门望族、豪强门阀把持，而且每逢大事必昏招。若要找顶级典型，非神鬼一体的阿明·侯赛尼莫属。
非我必诛
侯赛尼家族于1935年建立激进巴勒斯坦阿拉伯党，与死对头、另一大豪门的温和派耶城市长纳沙家族更早成立的民族自卫党分庭抗礼。两大家族世代竞争，此时各自背靠埃及、外约旦，最关键分歧是侯党帮激进、暴力，纳党帮温和、妥协。
1936年大暴乱，耶城大穆夫提侯赛尼召集成立阿人高级委员会AHC（Arab Higher Committee），是乱世中唯一一次全体集合，但暴动后迅即分裂，纳党帮退出。大暴乱让泛阿运动河西建政灰飞烟灭。1937年，AHC和一众政党遭托管当局取缔，一干人或流放，或逃亡。
主张合作的纳党退出AHC后，组建“和平小分队”武装，加入镇暴，遭到非我必诛的侯党追杀。纳沙本人逃亡埃及，1948年战争后，成为被约旦兼并西岸首任总督，王国农业部长、交通部长、参议员。他第二位妻子是法籍犹太人。不少纳沙的族人坐上今天的巴解当局高位。
群起争锋
这段传说中庄严宏伟大历史的背后，当然不都是两大家族厮争的狗血剧。从1930年黑手军建立，到1936年之前，泛阿民族主义运动蓬勃发展，虽然都反锡安、排犹、抗英，但阵容繁杂。有模仿印度国大党的独立党，侯赛尼激进巴阿党，纳沙温和民族党、民族自卫党，民族团结党，还有穆斯林青联党，青年国大党，甚至有巴人童子军、阿拉伯妇女国大党、阿拉伯妇联。这种城乡各阶层烽烟四起的局面，至今仍是巴勒斯坦阿族人政治活动特点：无政之地，无国之民，无人代表，动态动荡，唯遇反犹大事时，社会动员，一呼百应，一拥而上。
1936年大罢工、大暴乱，受到1931年伊拉克和1936年初大叙独立运动激发，但却群起争锋，各不相让，势不两立情怀弥漫阿族巴人全社会所有角落、每个人。叵耐地方小，无纵深，割据腾挪辗转难，花势不盛花期短，难成气候。至今，对外全力全民战争，对内彼此抵死战斗，不停拼杀，声名狼藉，却并无违和。外人居然也都司空见惯，俨然21世纪后现代奇观。
乱世枭雄
阿明·侯赛尼出生在耶路撒冷，正宗巴区阿族土著，家族世代精英高位，香火不断。可脱颖而出的阿明少爷却并非毕生都是虔诚的阿族巴人民族解放主义者，而是手持宗教和解放两大板斧的泛阿主义者。
作为乱世枭雄，政治投机者阿明老爷极擅长变脸，其一生命运跌宕起伏辗转反侧，实为巴区阿族之最。投身建立泛阿拉伯统一巨国事业，梦碎后退而求其次，摇身一变，从泛阿先锋变为民族解放者，直到最后依然脚踩泛阿、解放两只船。
1920年，侯赛尼因反犹暴乱被英军判刑十年，次年又获英方新总督亲自特赦，并立即被任命为耶路撒冷逊尼长老穆夫提。在位期间力主泛阿，独立，反犹。建立并领导最高穆斯林会议Supreme Muslim Council，世界伊斯兰大会World Islamic Congress，阿拉伯高级委员会Arab Higher Council。与黑手军合作、切割、再合作起事，直到一起失败、翻车。与英托管当局数十年合作，转身却又罢工、暴乱。失去一切后，流亡，逃脱暗杀、绑架。
折腾大半生，泛阿、解放都成泡影。然而一生最大败笔，却是卖身投靠纳粹、法西斯，堕落成祸族殃世的无耻巴奸，隐入历史烟尘。
中东纳粹
纳粹鄙视阿拉伯民族，希特勒称其为“半猿类”，但纳粹德国不介意阿拉伯人支持，二战前就展开阿拉伯攻略。1933年，纳粹驻耶路撒冷总领事Heinrich Wolff电报柏林，报告阿明·侯赛尼热衷于法西斯主义。双方迅即会面，侯赛尼及其酋长帮同党，支持纳粹反犹，要求别再放生犹太移民到中东。Wolff事后评估：侯赛尼党无知幼稚，有奶就是娘。
1936年大暴乱中，侯赛尼会见法西斯意大利总领事，感谢说，是墨索里尼给钱和声援让他下了公开抗英决心。暴乱失败后逃亡，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二战爆发，他参与伊拉克轴心国势力政变，失败后逃往大伊。盟军控制大伊后，获日、意法西斯外交庇护，经土耳其、保加利亚，辗转逃到意大利、德国，随后全身心加入邪恶轴心，以各种方式积极参与、配合灭犹、招兵、策划、宣传。
在意大利，侯赛尼正式提出泛阿建国方案，包括伊拉克、大叙、外约旦、河西巴勒斯坦，得到意、德当局认可，意大利又给了一百万lire活动经费。他声明说，阿拉伯要和意、德一样解决“犹太人问题”。会见了墨索里尼、希特勒和众多法西斯、纳粹高官。元首亲切夸赞他金发碧眼、皮肤白皙，雅利安得可以，鼓励他助战、灭犹，但不愿给其泛阿大业更多实质支持。侯赛尼自认为，其泛阿民族主义与法西斯-纳粹主义是意识形态同道，但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对其青睐，却只是为了欧战的军事战略目的。反犹、灭犹才是正事、大事，通力抗英才是共同事业，既然同仇敌忾，心心相印，唯有鞠躬尽瘁。
一生完败
侯赛尼二战后被捕，逃亡，辗转到了埃及，力图东山再起。他操纵、主导新版AHC，断然拒绝联合国两种建国方案，有人说只是因为得不到未来巴国元首地位。若问谁是造成阿族巴人错过1947最大历史机遇的千古罪魁？史界大概率首推侯赛尼。
1948第一次对以灭国战争中，他充任埃及马前卒，甘心做加沙伪政权的傀儡执政，联军战败后却又被当作替罪羊。一头一尾，到底未改泛阿初衷、卖巴本色和野心。至于中间忙乎所谓巴勒斯坦民族解放，只不过是些反犹插曲。哪有什么阿族巴人民族自决？如果有，始终与千百万无辜同胞二心的族奸叛徒侯赛尼也不配代表。侯赛尼最后落寞离世，并葬在黎巴嫩。那是1974年，他79岁，目睹第四次灭以战争完败，绝望而终。权力游戏了一辈子，身后籍籍无名，无人知晓。
可能会有多情善感者把他当作泛阿英雄、解放先驱，但每次旷世豪赌都全错、尽输，毕生一事无成，令人叹为观止。泛阿不成，抗英不成，统一不成，暴力不成，追杀不成，大战中投敌叛变不成，对以灭国又不成，反攻带路还是颗粒无收，甚至连最后反对巴解建政建国都贻笑大方。出身精英显贵，如日中天，一生大红大紫，叱咤风云，最后却回回玩砸，次次完败，闹翻、得罪所有人，丧家之犬，票房毒药，最后透支历史，身败名裂，垫底人伦。怎么做到的？下集说与侯赛尼同期的河西犹太暴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