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诉，弹劾，辞职？ 特朗普下台的N种姿势 | 彦子追踪

伍德沃德新书封面。 （图片截屏自CNN）

这两天，著名的“水门事件”调查记者伍德沃德（Bob Woodward)的新作《恐惧：特朗普在白宫》（Fear: Trump in the White House)，以各种具体细节描述来证明特朗普的精神状态、个人智商和品德，得出的结论是，特朗普实在不能胜任总统的职责，这会置美国于危险之中 。

无独有偶，前白宫高级顾问奥马罗斯前不久的新书《精神错乱》(Unhinged: An Insider’s Account of the Trump White House)，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和担忧，目前，她还在不断放出她在白宫的录音。

上周，匿名白宫高级官员在《纽约时报》上发表评论，表示自己是白宫内部抵抗力量的一员，目的是把特朗普对美国和世界带来的损害降到最低点 —— 已经有迹象显示，美国政府一些机构开始对特朗普阳奉阴违了。

这篇匿名文章甚至提到，他们的抵抗力量讨论过，是否应该启动宪法修正案第25条，直接撤换总统。

估计这一内容令特朗普大受打击，一直到今天，白宫还在专注找到这个“深喉”。还有共和党高官趁乱表示，要动用测谎器来找到“内奸”—— 那样的话，白宫就真的变成了一个马戏团。

而8月21日，弗吉尼亚十二名成员的陪审团裁定特朗普三十多年老友、前竞选经理马纳福特八项银行欺诈、逃税罪名成立。

在同一天，当了特朗普十二年私人律师的科恩法庭认罪，并在法庭上直指，是现任总统指使他支付违法的封口费，其目的是直接影响美国大选。

科恩的认罪文件中，特朗普被称为“个人1（Individual 1）”，特朗普公司被称为“公司1” —— 美国总统个人和公司都出现了。（参见《彦子追踪》第42期🔗）

其实，对特朗普的调查远不止这些，比如对他慈善基金会的调查就包括了他的儿子、女儿和女婿，比如在特朗普公司工作了四十年的财务总监艾伦·威斯伯格（Allen Weisselberg ）在科恩案中选择与检方合作等等，这还不算特朗普的另一位老友罗杰·斯通与俄国骇客以及维基解密在大选中的沟通，已经进入了调查的关键时刻。

昨天，CNN公布的SSRS民调显示，特朗普现在的支持率为36%（见下图）。超过半数受访者认为特朗普不适合做总统，认为他不诚实，并支持穆勒把通俄门调查进行到底。

SSRS民调结果。 （图片截屏自CNN）

《彦子追踪》这个系列，从特别检察官穆勒任命前一个月就开始了，直到最近，我才明显感到，美国的民意面临一个临界点和转折点，包括媒体对特朗普的态度、用词也更加尖锐了，称呼他撒谎精，把白宫称为“毒蛇窝”等等，而以前媒体要谨慎得多。

我认为，最终，法律和民意将决定特朗普如何结束他的任期。

无论是马纳福特被定罪，科恩认罪，还是对特朗普慈善基金等的进一步调查，我认为都可以被视为穆勒的胜利，是法律的胜利。这些都说明无论美国政治社会如何混乱分裂，法律还在 —— 尤其是在美国三权分立中，原本应该起到重要制衡作用的共和党国会不作为，所以，司法，还有第四权力媒体的激烈抗争作用，就愈显突出。

马纳福特的案子更是穆勒团队亲自经手的，可见穆勒对他的重视。最近两周，各大媒体包括《华尔街日报》等都有报道称，马纳福特的律师团队正试图在九月底，对马纳福特第二次审理之前，和穆勒团队达成认罪协议。究竟谈得如何了？或许随时会有爆炸性新闻出现。

在此我想举一个特别的例子，在马纳福特的审判当中，弗吉尼亚的十二名陪审团最终裁定其八项指控成立，而检方对他提出的另外十项指控，则因陪审团无法达成一致而搁浅。

虽然法官埃利斯以陪审员安全为由拒绝公布陪审团名单，但之后，陪审员宝拉·邓肯(Paula Duncan)却主动站出来接受了多家媒体访问。她说，希望民众了解，十二名陪审员当中，只有一位对马纳福特的另外十项罪名成立表示不同意见，理由是“合理怀疑” —— 而美国的陪审团制度，要求所有陪审员达成一致决定，才能定罪。

宝拉·邓肯还表示，自己是一名特朗普支持者，她和她先生在大选中都投了特朗普的票，但她更尊重法律，她主动现身就是要说明这一点。

这令我再次感慨，“没有人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在美国不是一句空话。

福克斯电视台访问马纳福特案陪审员之一宝拉·邓肯。（图片截屏自Fox News)

特朗普上台之后，调动民粹，把共和党内部批评他的声音压下来。以至出现了会议上，各部长要先轮流给他唱颂歌的可笑场面；在《纽约时报》的匿名批评文章发表之后，特朗普内阁多位重要成员争相表态：不是我，不是我！

在收编了共和党的同时，特朗普对媒体和司法的攻击却是一直在加剧，他不断咒骂主流媒体，并骚扰司法部长塞申斯，他的推特越来越显得精神不稳定 ——  渐渐地，连他在共和党内最忠实的辩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他圆谎了。

历史上，所有的独裁者，或者所谓的政治强人，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遭到支持者的大面积抛弃，那情形就如洪水退潮。

我认为特朗普也不会例外。一旦针对特朗普调查的关键问题水落石出，支持者对他的态度的决定性时刻就到了。

接下来我们可以看看特朗普的总统任期将会如何结束，他是会遭到弹劾呢， 还是会最终遭到起诉？他是会选择自己下台，还是会被强行启动宪法修正案第25条，从白宫移除出去？

如果仔细观察现在的美国政坛，最近把“弹劾特朗普”挂在嘴边的是都是共和党人。为什么呢？

因为在接下来的11月中期选举中，他们要靠炒作“一旦民主党掌握国会，就要弹劾特朗普” 作为一种恐吓，保持共和党当中铁杆川粉的投票积极性。

相对来说，民主党内部对于是否在中期选举中打出“弹劾牌”显得很谨慎。别忘了，当年弹劾克林顿，却引发了克林顿支持者的强烈反弹，他的支持率不降反升。当然，和克林顿因与女实习生的性丑闻而撒谎相比，特朗普目前面对的指控要严重得多。但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也要忠诚得多。

而对于更靠左的民主党选民，弹劾特朗普的议题确实是他们投票的动力。

所以，11月的中期选举尤为关键，只有保证民主党得到参众两院中的一个，才能把穆勒调查进行到底，才能在确认特朗普违法之后，正式启动弹劾程序。

第二个可能性是， 特朗普最终会遭到起诉，尽管司法部有惯例，也对穆勒提到，不能够起诉现任总统，但是，那是在司法部不了解特朗普犯罪事实的情况下。而一旦穆勒调查或其他的经济调查，比如纽约州税务部门的调查，得到特朗普犯罪实证的话，会不会对他提起起诉呢？或许要一直打到最高法院。

目前， 共和党正不顾一切，加速通过特朗普提名的第二位大法官卡瓦诺的任命，但是共和党这样做的实质，是为了其保守观念的推行，比如反堕胎反同性恋，而不是为了保护特朗普个人。

一旦特朗普或他的家人遭到起诉、弹劾，他可以选择以辞职换取赦免。我一直觉得这个说法有点耸动，直到最近，纽约州的税务部门向特朗普前律师科恩发出传票，要他协助调查特朗普基金会。据说，科恩非常愿意配合，立即致电税务部门。

对特朗普慈善基金会进行调查，《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大卫·法赫萨德（David Fahrenthold) 曾经因一系列的深度调查获得普利策奖，他的调查目前还在继续 —— 那才是个犯罪黑洞，而且发生在美国本土，属于证据调查。

针对特朗普个人或家人的犯罪证据出台，特朗普的律师团队就要权衡，是否应该以辞职来换取赦免了。

在共和党政客中，很多人目前对特朗普的胡作非为表现隐忍，很大一个原因是害怕特朗普的“红卫兵”。但还是那句话，一旦穆勒或其他调查找到了实锤证据，一旦选民开始抛弃特朗普，政客的变色龙戏法上演要比我们想象得快。

还可能令天平出现倾斜的一刻是经济状况变遭 。特朗普的运气好，最主要体现在，赶上了奥巴马时期延续下来的经济强劲走势，让他有资本可以挥霍。但现在的特朗普，与全世界为敌，四处打贸易战，既无底线也无策略，很可能令美国经济出现混乱，或让部分领域提前进入衰退。

对中间派民众来说，经济才是最切实的，而一旦一些行业因特朗普四处树敌而面临困境和不稳定，他们会迅速地抛弃特朗普。

所以，是弹劾、起诉，或是辞职下台，对特朗普来说，这些可能性都会存在。考虑到美国法律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网速”则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所以，需要一个过程。

我可以想象的是，在今年11月，民主党会得到参众两院中至少一个（拿下两个的可能性目前似乎也在增大），就会开始对特朗普竞选期间，以及成为总统之后的种种恶行，认真展开调查 —— 特朗普也失去国会的保护。

共和党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甚至开列出可能的调查事项：从特朗普的税收，他儿子、女婿以及内阁成员的不道德行为，到与俄国的经济往来，干扰司法等等

我认为，最缓和的结果是，特朗普做满一届任期 —— 丑闻四年，到了2020年，共和党内有更好的候选人替代他。而最具震撼性的，将是他遭到起诉、弹劾，在任期届满之前，被迫下台。这就是我对特朗普总统任期结束的几点猜想。

感谢收听《彦子追踪》，欢迎给我留言，告诉我你的看法，下次再会。

参考资料：

https://www.wsj.com/articles/manafort-sought-deal-in-next-trial-but-talks-broke-down-1535404819

https://www.wsj.com/articles/juror-in-manafor-trial-says-there-was-one-holdout-1535042510

https://www.theatlantic.com/politics/archive/2018/08/the-end-of-trumps-reign/5684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