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在袭击美国国会大楼的人群中，有许多属于白人至上组织。白人至上思想从何而来？五百年来，白人在覆盖世界的殖民地【注1】掳掠劳动力及自然资源。他们的暴行导致了非洲、南北美洲、中东、及亚洲超过一亿人被屠杀、掠夺、奴役，被迫流离失所。白人殖民主义为何如此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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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陈灏
在欧美社会，白色被默认为肤色的标准，它赋予白人至上地位。用这个标准来衡量少数族裔时，他们经常被视为劣等。白人至上主义在世界历史舞台上究竟是如何上演的呢？
白人至上主义、殖民主义及奴隶制息息相关。奴役与人类文明一样古老。古代的奴役并不一定基于种族。四百年前的1619年，第一批非洲奴隶被贩卖到今天的维吉尼亚州，才确立了基于种族、商品化及世袭的奴隶制【2】。据估计，从哥伦布踏足加勒比群岛后，约有一千两百万非洲男女及儿童被贩卖到北美及加勒比群岛。
最残酷的殖民例子是十六、七世纪西班牙对中南美洲的殖民。仅有数百名的西班牙人成功地征服了人口众多的Aztec帝国。Aztec人口由1518年的三千多万，降至1568年的三百多万。西班牙人从欧洲带来的疾病、战争及饥荒导致了原住民人口巨大下降。五百年后的2019年，墨西哥提出西班牙应该为这段残酷的殖民历史道歉，被西班牙政府拒绝了【3】。
貌似文明的英国人也是残酷的殖民者。1919年4月13日，在印度Amritsar市，手无寸铁的示威者抗议英国在该市的管治。示威民众被英兵围困在Jallianwala Bagh花园内。指挥官Reginald Dyer命令英兵向民众开枪射击，直到弹药耗尽为止。在十分钟内多达一千名抗议者被杀，一千一百人受伤。当时英国媒体与民众却把Reginald Dyer捧为英雄。1982年的电影《甘地》（Gandhi）记载了这场屠杀。
记录Jallianwala Bagh大屠杀的图画。(来源：India Today）
哈佛大学历史学家Caroline Elkins于2005年发表了《英国集中营》（Britain’s Gulag）一书，并获得普立兹奖（Pulitzer Prize）。此书记载了1952年至1960年间，英国人如何在非洲肯尼亚（Kenya）的Mau Mau起义中，把约一百五十万肯尼亚人拘禁及虐待。此书揭露了被英国政府掩盖了四十多年的真相。
1788年白人殖民者抵达澳大利亚后，成千上万的原住民（Aborigines）死于由殖民者带来的疾病。从1800至1900年，澳大利亚原住民遭受了白人杀戮、监禁或被迫流离失所。《卫报》（The Guardian）的《杀戮的年代》（The Killing Times）【4】报告记录了此世纪的流血事件及生命损失。原来人口约二十五万的原住民，到1920年只剩下六万。
澳大利亚白人对原住民的暴行并不仅限于遥远的过去。至1970年代，政府一直强迫原住民儿童与父母分开，儿童由白人家庭收养或安置在孤儿院。这个基于白人优越的政策，目的是让白人社会吸收原住民，用以彻底消灭他们的生活方式。被分离的几代儿童被称为“被盗的几代人”（the Stolen Generations）。澳大利亚1997年的报告《接他们回家》（Bringing Them Home）【5】估计，约有十万原住民儿童被分离。直到今天，创伤及损失仍困扰着许多原住民家庭。
加拿大也有类似针对原住民的政策。在十九及二十世纪的大部分年代里，估计有十五万原住民儿童被加拿大政府从家中强行带走，将他们安置在联邦政府资助的寄宿学校。目的是强迫他们融入白人社会。这些学校禁止使用原住民语言，既没有提供适当教育，也没有提供足够营养、保健及衣物。2015年加拿大《真相与和解委员会报告》（Truth and Reconciliation Commission）【6】谴责此政策是“种族文化灭绝”（cultural genocide）行为。
法国从1830至1962年占领了北非的阿尔及利亚（Algeria）。耶鲁大学历史学家Ben Kiernan 2007年的著作《血与土》(Blood and Soil )记载，在法国征服阿尔及利亚的战争中，有八十万阿尔及利亚人死亡。阿尔及利亚人在1954至1962年的独立斗争中，有超过一百五十万人被法国人杀害，数十万人受伤、失踪，或被迫流离失所。
上面列举的几项暴行都无法与比利时国王Leopold II的残酷相比。1885年至1908年之间，Leopold II为了从比利时殖民地刚果（Congo）出口象牙、天然橡胶及矿物，采取了剥夺及镇压劳工的措施。据估计，这些暴行，加上流行病、饥荒及出生率下降，在短短二十三年内使刚果人口下降了约一千万，相当于当时人口的一半。然而，比利时至今还有数百条以Leopold II命名的道路与相当多的纪念碑，并且尚未公开质疑Leopold II在刚果的暴行。一份比利时媒体评论曾指出，Leopold II的暴行不亚于斯大林或希特勒，区别是受害者的肤色。
美国白人对黑人的镇压历史【7】众所周知。而原住民（Native Americans）通常是被遗忘的少数族裔。历史学家估计，1492年哥伦布到达加勒比海时，美洲大陆已有原住民一千万。至1900年，经过美国政府的一千五百余次进攻，加上疾病、镇压、屠杀等暴力事件，原住民人口已减少到不足三十万。令人惊心的暴行之一是1830至1838年间，政府将近十万名原住民，从东南部的Mississippi、Georgia及Florida多州驱逐到Oklahoma州。这个驱逐被称为“血泪之路”（Trail of Tears）。途中至少有四千名Cherokee族人死于寒冷、饥饿及疾病。
除了上述欧美多国外，殖民国家还包括葡萄牙、荷兰、俄罗斯、丹麦、意大利及德国。目前全球仍然有六十一个白人占领的殖民地或领地，大多数殖民地居民为有色人种。
白人殖民主义为何如此暴力？证据指出至少两个原因。首先，殖民主义的目的是剥夺土地、劳动力、能源及矿物等资源。这些行动必然会导致反抗。殖民者不惜使用武力镇压，以保护既得利益并获取最大利润。另一方面，殖民主义是基于一群人认为自己比其他人种优越的意识形态。英国诗人Rudyard Kipling在1899年发表的《白人的负担》（The White Man’s Burden）诗篇中，呼吁美国征服菲律宾为殖民地。含义是以文化优越观点证明白人有责任征服低等民族。此诗篇表达的优越意识把白人施加于有色人种的暴力合理化。
暴力不光是武力征服，也是心理征服。殖民者为了使被征服者甘愿接受低报酬（或无酬）而劳役，刻意灌输被征服者的人种、文化、素质及风俗比较卑劣的意识，让他们自认应该服从于白人。被征服者长期陷于民族认同及文化自信倍受打击的环境中，导致世代相传的自卑感。被征服者的自卑感实质上助长了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气焰。直到今天，被默认的白人特权（white privilege）仍然在许多被殖民过的国家普遍存在。
英国历史学家John D. Fage的《非洲历史》（A History of Africa）一书指出“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欧洲人普遍相信他们的基督教、科学及工业社会，比出自非洲的任何东西都要优越”。在许多欧洲国家，基督教代表西方文明，是白人的道德基础。欧洲国家为掠夺资源需要进行扩张时，传播基督教成了他们征服及剥削的伪装。
Robert P. Jones新作《白人至上主义对美国基督教的影响》（White Too Long：The Legacy of White Supremacy in American Christianity）的观点为，美国基督教义，已经被彻底改造，使白人至上合法化。一些早期的教会认为奴隶制是合理的。这些教义在许多白人基督教圈子一直持续到二十世纪。在他们心目中，奴隶制是南方繁荣发展所必需。最近共和党参议员Tom Cotton公开表示奴隶制是“建立国家必需的邪恶”。尽管开国元勋们在奴隶制上存有分歧，但没有记录表明他们中有人认为奴隶制是“必要的邪恶”。
白人至上主义不是偏见的唯一形式。在全球范围，基于肤色及信仰的偏见仍然非常普遍。印度的民粹主义总统Modi正在煽动印度教徒与穆斯林教徒间的冲突。佛教徒占多数的缅甸正在加剧驱逐穆斯林教的Rohingya人。一般来说，同一种族内，深肤色的人会羡慕浅肤色的人。而浅肤色的人会有优越感，对深肤色的人存有偏见，甚至歧视。此类肤色主义（colorism）在亚洲甚为普遍。譬如，肤色较黑的印度妇女，在工作岗位上、学校里甚至婚姻上，都面临歧视。在亚洲最常见的美容品是用于淡化肤色的。这种肤色主义在所有民族中普遍存在，似是人类文化基因的一部分，导致了种族偏见的常态。而白人至上主义是肤色主义中有暴力倾向的极端形式。
参考来源：
1.https://www.vox.com/2014/6/24/5835320/map-in-the-whole-world-only-these-five-countries-escaped-european
2.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19/08/19/magazine/history-slavery-smithsonian.html
3.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9/mar/25/mexico-demands-spain-apology-colonialism-obrador
4.https://www.theguardian.com/australia-news/series/the-killing-times
5.https://humanrights.gov.au/our-work/bringing-them-home-report-1997
6.http://www.trc.ca/
7.https://chineseamerican.org/p/324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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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陈灏
编辑：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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