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教授、白宫高级顾问到阶下囚——前特朗普白宫高级顾问纳瓦罗的起伏人生

作者:江峡


3月19日,纳瓦罗入监服刑前接受媒体采访

3月19日,在万众瞩目之下,佛罗里达州迈阿密联邦监狱收监了一位全美仍至国际社会知名人物——年近75岁高龄的前特朗普白宫高级贸易顾问皮特 纳瓦罗(Peter Navarro)。就在被收监的头一天,3月18日,联邦最高法院拒绝了他企图避免坐监服刑,保持自由之身的上诉努力 – 他因无视国会众议院委员会调查美国国会大厦叛乱而对他的定罪提出上诉。纳瓦罗将在迈阿密联邦监狱服刑4个月,他成为第一位因挑战2020年总统大选结果,并藐视国会传票而被定罪判刑的前总统特朗普的白宫高级顾问兼亲信助手,在美国社会反响巨大。美国主流媒体包括CNN、NBC、ABC、CBS、NPR、福克斯新闻,以及美联社、《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今日美国报》、《国会山报》等都对联邦最高法院在3月18日拒绝纳瓦罗缓刑上诉请求,以及19日到迈阿密联邦监狱服刑进行了分析报道,称这是“历史性的“。CNN指出,这就是特朗普核心圈藐视法律、藐视国会、违背宪法者的“严厉与痛苦”的下场,凸显了对特朗普的忠诚有时会付出代价。

一、纳瓦罗其人及与特朗普的关系

1949年7月15日,纳瓦罗出生于麻省的剑桥市。他先后在塔夫茨大学取得学士和硕士学位,并在哈佛大学取得经济学博士学位,是加州大学尔湾分校保罗梅拉吉商学院经济学和公共政策退休教授,曾在该校从事教学与学术生涯超过25年。纳瓦罗曾经是一名保守派的民主党人,对从政充满兴趣,曾多次以民主党人、共和党人以及独立人士的身份竞选加州地方公职,但都未成功。

1996年,他以民主党人的身份竞选加州国会众议员,受邀在当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讲话,并获得了第一夫人希拉里·克林顿的支持,希拉里曾在纳瓦罗的国会议员竞选活动失败后向他表示祝福。那些认识和观察纳瓦罗几十年的人说,在他身上有一条贯穿始终的线:巨大的自尊心,对被关注的无底线渴望,以及完全缺乏基本道德原则,唯利是图,根本没有核心价值观。一位曾协助纳瓦罗竞选国会议员的助理说: “他有核心价值观吗?我不这么认为。“《洛杉矶时报》称纳瓦罗穿过党派效忠的旋转门,交替地将自己认定为共和党人、民主党人和独立人士。在多年的时间里,他为各个政府办公室职位开展了一系列越来越徒劳的竞选活动,总共失败了5次。他自大、粗暴的性格无济于事。

在参与选举政治失败后,纳瓦罗退居学术界。在经济学领域,纳瓦罗著述颇丰,出版了数十部书籍,其中有多部与中国有关,主要描述中国经济快速崛起对美国及全球带来的挑战与威胁,形成了一套有别于美国主流经济学派的中国经济崛起论和中美关系论。2006年,纳瓦罗写作出版《即将到来的中国战争》,分析论述中国作为一个新兴世界大国,在国际商业中的作用如何与世界各国在能源、自然资源、环境、知识产权和其它问题上产生冲突。2008年,他写作出版《行走的赤龙:新兴的中国经济及其对世界的影响》,分析描述了中国作为世界工厂向全世界提供廉价商品可能对全球产业链转移和金融市场,以及地球的健康和安全产生的可怕后果与影响。2011年出版的《致命中国》,是纳瓦罗最有影响力的描述批评中国的一本书,他在书中指责中国政府通过操控货币和为本国企业提供大幅补贴,向美国市场倾销质量低劣、价格便宜的商品,从而冲垮了美国的制造业和中产阶级,直接造成了美国的空心化和一系列社会问题。并抨击中国强迫美国公司交出知识产权作为进入中国市场的条件,凭借低成本优势,违反了公平贸易原则,使美国公司“几乎不可能”参与竞争,因为他们不是在与中国公司竞争,而是在与中国政府竞争” 。2015年,纳瓦罗出版《卧虎:中国军国主义对世界意味着什么》一书,大肆炒作中国的意识形态和军事威胁,认为国际社会需要共同努力,阻止类似“孔子学院”这种中共外宣组织的影响和传播宣传。总之,纳瓦罗将美国今天面临的一切经济、政治、社会与意识形态问题都归罪于中国,似乎认为将中国摆平,美国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纳瓦罗被美国主流经济学界认为是非主流的经济学家。他旗帜鲜明地反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认为TPP将使美国经济将严重受损。这是因为TPP将打击经济增长的两大驱动力 – 国内投资和净出口。纳瓦罗还坚决反对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认为应启动双边贸易谈判,达成更有利于美国的协议。自由派杂志《纽约客》曾发文评论指称,纳瓦罗关于贸易和中国的观点“非常极端“。密歇根大学经济学家贾斯汀·沃尔夫斯将纳瓦罗的观点描述为 “远在主流之外”。卡内基梅隆大学经济学教授、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贸易专家李·布兰斯泰特认为,纳瓦罗 “从来就不是曾经研究全球自由贸易体系的经济学家群体中的一员” 。

纳瓦罗反贸易反全球化与美国优先的民粹主义观点,与敌视中国的立场受到准备参加2016年总统大选的纽约房地产商人特朗普的欢迎。他尤其赏识纳瓦罗著作的《致命中国》一书,曾评价《致命中国》一针见血。称“它用事实、数字和洞察力描述了我们同中国的问题。”

2015年,特朗普投入2016年总统大选后,邀请纳瓦罗参与其竞选团队,成为他信赖的经济问题与贸易政策顾问。特朗普在竞选中发表的许多关于重振美国制造业和对华贸易的极端观点,都可以在纳瓦罗关于中国的论述中找到影子与依据。《华盛顿邮报》曾报道说,特朗普对纳瓦罗非常信任,每当他遇到棘手的中国问题时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我的皮特在哪里?“

二、特朗普对华贸易战的推手与干将

特朗普赢得2016年总统大选后,以候任总统身份于12月21日提名纳瓦罗为新设立的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主任,表示对他的极大信任。2017年1月,特朗普就任总统后不久,即在纳瓦罗等人的游说下,宣布退出前奥巴马政府竭力推动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贸易协定,并通过多次谈判,于2020年达成新的美墨加协定(USMCA),宣布取代克林顿政府达成的实行26年之久的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从而使纳瓦罗反对多边自由贸易协议的想法在特朗普任期内得到实现。

2017年4月,为了应对与中国的“不公平贸易“和推动制造业回流美国,白宫国家贸易委员会转型为白宫贸易与制造业政策办公室,仍由纳瓦罗担任主任,全面谋划和实施特朗普政府以美国优先的贸易政策和制造业复兴措施。

纳瓦罗是特朗普政府经贸团队中主张动用关税手段对中国施压的强硬派派。他认为中国长期以来一直实行掠夺性的贸易行为,虽然在美国的压力下承诺改变其行为,却未能做到,而关税是迫使北京做出改变的最有效办法。在其影响推动下,2018年春,特朗普宣布对价值34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征25%的关税,在中国进行报复之后,又升级为对价值3600亿美元的商品征税,并威胁要对几乎所有中国商品征税。

同年夏天,纳瓦罗在华盛顿保守智库哈德逊研究所发表演讲,分析介绍白宫贸易与制造业政策办公室发布的一份有关中国对美国经济与国家安全造成损害的6大策略及50多种行为、政策与作法的图表,说明对中国实行贸易战的必要性与重要性。 纳瓦罗还与特朗普的白宫政治顾问班农一起,接受保守派媒体福克斯新闻电视台采访,大肆鼓吹强调中国的”7宗罪“, 包括:国家组织网络黑客入侵、知识产权剽窃、强制技术转让、国家补贴造成不公平竞争、恶意倾销、货币操纵、让大量非法芬太尼输入美国,严重威胁美国经济与国家安全。

2020年1月,新型冠状病毒在全球爆发流行后,纳瓦罗被特朗普任命为白宫负责协调联邦政府在冠状病毒大流行期间的《国防生产法》政策的协调员,全面负责应对美国在疫情期间需要的医疗与个人防护设备和药品的生产与供应。纳瓦罗利用这个身份,多次公开批评中国隐瞒疫情放任病毒扩散导致全球大流行,指责中国在全球市场回购了数量惊人的口罩和卫生防疫物资造成了各国物资短缺,并向多国贩卖劣质的防疫设备和物质,从中牟取暴利。纳瓦罗甚至宣称,中共疫情谎言所带来的极坏影响,可能要比“有或没有贸易协议”所带来的问题更为严重。

2021年1月,特朗普政府下台后,中国政府将28名长期敌视和诋毁中国的前特朗普政府官员与亲属列为不受欢迎的人,纳瓦罗位列其间。

三、否认2000年总统大选结果

2020年秋,在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赢得11月的总统大选之后,特朗普拒绝承认败选,宣称大选中充满舞弊行为,他赢得的大选结果被拜登偷窃了。作为特朗普的白宫亲信助理,纳瓦罗对他忠心耿耿,于12月17日发表《完美诈骗:选举舞弊的6大关键层面》长文,附和特朗普关于是他赢得了这次总统大选,拜登偷走了这次竞选的成果的不实缪论,并列出其所宣称的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6个关键州的选举违规情况,为特朗普推翻2020年总统大选结果背书。他在文章中呼吁副总统迈克·彭斯阻止参议院认证2020年大选,并要求共和党领导的立法机构取消关键战场州的投票。

纳瓦罗与其白宫老板一样迷恋权力,不愿退出历史舞台,拒不承认拜登赢得2020年总统的事实,坚称是他的老板赢得了大选,成为特朗普大选舞弊阴谋论团伙的一名重要成员,并参与和组织在特朗普输掉2020年大选后,为其设计的一个要让他继续留任的阴谋,以维持他们在白宫的权力。在特朗普及白宫亲信助理的煽动下,结果发生了特朗普的支持者在2021年1月6日冲击国会山,企图颠覆2020年总统大选结果的暴力事件。

在震惊全美的1月6日袭击国会的暴力事件发生后,纳瓦罗继续鼓吹散布拜登与民主党盗窃了2016年总统大选结果的阴谋论。1月12日,他发表《偷窃艺术》,指责拜登阵营以各种手段偷窃了大选成果。1月13日,他再次发表《是的,特朗普总统赢了》一文,为特朗普喊冤叫屈。特朗普下台后,纳瓦罗仍旧不断地向记者喋喋不休地谈论他试图推翻2020年总统大选的颠覆性努力,并在选举后出版的一本书中描述了这些努力,纳瓦罗为了对提拔重用自己的前老板表示感恩戴德,维护他们小团伙的共同利益,已经无视政治现实,无耻地站在历史的对立面。

四、藐视国会与拒绝作证被判刑


抗议者要求将纳瓦罗关进监狱

当国会众议院组成特别委员会调查1月6日冲击国会的暴力事件,试图了解该事件的来龙去脉时,在2020年总统大选后企图帮助特朗普在大选失败后继续保持权力的前总统白宫亲信助手纳瓦罗,自然成为国会调查的重点对象。有政治观察家认为,纳瓦罗是一名2020年总统大选否认者,他密切参与了特朗普企图推翻 2020 年总统大选的努力。
在国会众议院特别调查委员会向纳瓦罗发出传票,要其前往国会作证时,纳瓦罗无视国会的传票,拒绝前往国会作证。纳瓦罗辩称,前总统特朗普告诉他,作为白宫前高级官员,他可以援引行政特权来避免作证。然而,拜登政府司法部发表了自己的论点,指出行政特权“属于行政部门,而不是现任或前任雇员”。

由于纳瓦罗无视国会众议院特别委员会调查2021年1月6日国会大厦袭击事件起源对他发出的传票,拒不前往国会作证,司法部派出特别检察官对他提出起诉。在经过陪审团短暂的审判后,纳瓦罗于2023年9月被判犯有两项藐视国会罪,其中一项是未能出示与调查有关的文件,另一项是跳过他的证词。检察官认为,纳瓦罗的行为好像他“凌驾于法律之上”。纳瓦罗并被判罚9,000多美元罚款。

2024年1月,美国地区法官阿米特·梅塔在对纳瓦罗发出的刑期判决中告诉纳瓦罗,“你不是受害者”。 “你不是政治起诉的对象 – 你不是。你已经得到了你应得的每一个法律程序。“ 该判决书命令纳瓦罗必须在联邦监狱服刑4个月。

在被判刑后,纳瓦罗经常上福克斯新闻和其它保守媒体上抱怨他试图颠覆的司法系统对他的不公正待遇,称“这不是美国“,并恳请人们为他的法律官司提供资金,以帮助他摆脱法律困境。他表示:“据我所知,这将花费50万美元”。“如果我不坐牢,我会吃狗粮。”

纳瓦罗不服判决,在律师的帮助下,向联邦上诉法院提出申请,要求取消命令他服刑的判决。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的法官认为,纳瓦罗必须开始服刑,因为他未能证明任何令人信服的法律论据“可能导致推翻、重新审判、不包括监禁的判决或减刑”。

纳瓦罗仍然不服,紧急向联邦最高法院上诉,并提出在上诉期间不入狱服刑的请求。纳瓦罗与他的律师曾希望,由特朗普亲自任命的3名大法官组成的最高法院能够给予他缓刑。纳瓦罗的律师向最高法院辩称,如果援引行政特权,应该延伸到前总统特朗普的白宫助手。纳瓦罗的律师说,这是我们国家历史上首次“一名高级总统顾问在对国会传票主张行政特权后被判犯有藐视国会罪”。但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John Roberts)在3月18日拒绝了纳瓦罗的律师紧急要求他的上诉人在上诉期间不入狱的提议。首席大法官罗伯茨指出,联邦上诉法院得出的结论是,纳瓦罗已经放弃了对即使他有权享有行政特权,他也可以避免在国会出庭的想法的任何挑战。他认为没有理由不同意纳瓦罗放弃这些论点的决定。罗伯茨表示,随着上诉的推进,他不会暂停对纳瓦罗4个月监禁的判决。

在联邦最高法院做出最终裁决之后,纳瓦罗被命令3月19日下午到迈阿密联邦监狱报到,开始服刑,这使他成为前总统特朗普的第一位关键白宫亲信顾问,因参与推翻2020年大选阴谋并拒绝到国会作证而入狱。

尽管纳瓦罗是第一位因逃避国会调查而服刑的特朗普白宫官员,但他并不是第一个被判犯有这项指控的人。前白宫政治顾问史蒂夫·班农去年也被判犯有两项藐视国会罪,并被判处4个月的监禁。但班农向监狱报到的日期被搁置,因为他也在寻求上诉。班农于去年11月在联邦上诉法院就他的案件进行了上诉辩论,至今仍未服刑。一位联邦法官表示,在上诉期间,他可以保持自由。

五、入狱服刑


纳瓦罗服刑的迈阿密联邦监狱外景

在联邦最高法院在3月18日拒绝了他的缓刑上诉之后,纳瓦罗按照法庭命令,于3月19日来到迈阿密联邦监狱报到,开始服刑为期4个月的刑期。迈阿密联邦监狱有另一个正式称呼 – 迈阿密联邦惩教所,是美国最古老的监狱营地之一,其监狱营地不大,其老化的基础设施容纳不到200名联邦囚犯。该监狱有一大批来自波多黎各的囚犯,因为它是离其领土最近的联邦监狱局设施。多家美国媒体报道说,该监狱设施老旧,安全性差。

考虑到他已近75岁的年龄,纳瓦罗已经被安排住进一个关押老年囚犯的宿监里,该宿监配有空调,安置了数十张双层床,容纳了大约80名男性囚犯。

参与迈阿密联邦惩教所运作的监狱囚犯顾问曼格尔说,“宿监里没有隐私”,“这可能是可怕和令人生畏的。但他会非常安全。”

曼格尔在迈阿密经营一家法律咨询公司,根据他曾因在保险欺诈计划中的角色而入狱的经历,为被判犯有白领犯罪的人提供咨询建议。他告诉《商业内幕》杂志说,根据客户的需求,他的服务费用在5,000美元到50,000美元之间。

曼格尔在接受CNN采访时说,“他很紧张”。“任何人,无论刑期长短,都会进入一个未知的世界。” 曼格尔在纳瓦罗入狱前与他进行了交谈,以帮助他了解和适应开始服刑后的狱中生活。曼格尔指出,纳瓦罗将不得不在监狱上课并在监狱内找到一份工作。他建议纳瓦罗尝试做法律图书馆员或秩序记录者的角色,这样他就可以在迈阿密联邦监狱度过接下来失去自由的几个月。

迈阿密联邦监狱临近迈阿密一个养有雄狮和各种野兽动物的动物园。在该监狱服刑的联邦囚犯日夜与这些动物野兽为伴。曼格尔说,在这里,“你不仅能听到狮子的声音……你每天早上都能听到狮子的咆哮“。但曼格尔认为,纳瓦罗不太可能在这里服满整整4个月的刑期,因为联邦法律允许联邦囚犯提前释放。他预计纳瓦罗可能会在这个监狱服刑约为9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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