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
第1580篇文章
特朗普的前“国师”史蒂夫·班农在五月份欧洲议会选举的关键时刻高调前往欧洲,试图拉拢各国的极右民粹主义势力,以达到他摧毁欧盟的目的。人文的欧洲守住了底线,用选票做出了最好的回答。
正文共:508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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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茉莉
美丽的五月,欧洲议会举行五年一度的选举,欧盟各国选民一波波地涌向投票站。创新高的投票率证明,对欧盟这个世界最大的公民自愿结合组织,欧洲人充满了信任与期盼。
就在这关键时刻,从美国飘来一个灰暗的身影。西方人把擅长幕后操纵的人称为“灰衣主教”。大仲马在小说《三剑客》中,就曾描绘过一个令人恐怖的灰衣神父。当今美国这位被称为“灰衣主教”的是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著名的白人种族主义者和自称的“列宁主义者”。
作为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胜利的设计师,班农毫不掩饰他去欧洲的企图,公开声明他的目的是“摧毁欧盟”。他拉拢欧洲各国的极右民粹主义政党,自信地说:“我将把他们全部带到船上!”
对这位阴谋家船长以及他身后的美国总统,欧洲人民最好的回答是选票。班农和特朗普的破坏企图,反而激发了人们保护欧盟的责任意识。欧洲人都非常清楚:欧洲各国只有团结一致才能幸存下来。
5月26日欧洲议会选举结束,28个成员国的投票结果显示:亲欧盟的绿党和自由党取得重大进展,主流政党守住了地盘。虽然法国等国的疑欧民粹党有所上升,但他们总计只占百分之二十多的议席,对主流并不构成威胁。总之,人文的欧洲守住了底线,没有像美国那样在极右民粹潮流中被颠覆。
尽管班农的小船在欧洲搁浅,但人们需要回顾与思考的是:为什么班农这么热衷于颠覆欧盟?这次他为何遭到欧洲极右党派的冷遇?在班农的思想与观点中,有哪些可能对世界造成严重危害?
带美国“武器”,攻欧洲“软肋”
谢天谢地,曾高喊要以暴力复兴“西方文明”的班农,这次来欧洲并未携带真正的施暴武器。在他杂乱的精神包裹里,只装着一些含有毒素的宣传品,例如,他持一种世界末日的观念,召唤欧洲的白人“教会斗士们”参与文明冲突之挑战。
怎样才能瘫痪并坼解欧盟?班农使用的是他曾在美国用以制胜的拿手武器:煽动经济民族主义,激起公众对精英的愤怒,系统性地抹黑主流政治人物。同时,在民调中利用数据分析,锁定选民传播错误信息,误导大众。
从2017年起,班农就策划在欧洲组建一个叫做“运动”(The Movement)的组织。这个组织将充当支持欧盟各国激进右翼党派的工具,发起一场”右翼民粹主义的反叛”运动,并为之提供经济资助和美国经验。
班农和勒庞(DW报道文章截图)
班农绝不是一个人在行动。不但有“来自欧洲的身份不明的人”给他的组织提供巨大金额的捐款,同时,他的欧洲行动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分裂欧洲的策略是一致的。
特朗普早就明确地提出:欧盟应该解散,欧元应该取消。不但表态支持英国脱欧,胡说欧盟是德国的工具,这位唯恐欧盟不垮的美国总统,还热衷于怂恿更多的国家脱欧。
为什么特朗普和班农如此不容欧盟存在?为什么他们都想要一个极右种族主义的分散的欧洲?
对于特朗普来说,这与他“美国优先”的外交政策有关。这种自我膨胀的美国民族主义,使他们不愿看到一个团结而强大的欧盟,视欧洲一体化为仇敌。只有欧盟分散成一个个弱势小国,美国才能和各小国进行双边贸易谈判,轻易控制各小国,这符合美国霸主的利益。
对于班农来说,搞垮欧盟还有更深的意义,这涉及意识形态和“西方文明”的幸存。尽管班农曾为特朗普策划一条以民粹主义问鼎白宫的道路,但这位首席战略师进入白宫才半年,就被总统扫地出门,这与他的种族主义言论招致美国两党人士的太多批评有关。
但班农不甘从此埋没,他的白人至上、捍卫西方文明的“圣战”理想,以及他作为革命煽动家对政治运动的迷恋,都需要在大西洋那边的欧洲找到新的用武之地。他跃跃欲试,自信有能力推翻欧盟,摧毁欧洲主流建制派,尽最大力量驱逐外来移民,尤其是穆斯林。
此时正是欧洲的艰难时期,似乎有被不怀好心的人抓住的“软肋”。如法国总统马克龙所说,欧洲正面临“生存的风险”。例如,英国闹脱欧折腾已久;法国黄背心无止境地示威暴乱;欧债危机虽结束,但有些国家尚未完全脱困;在2015年难民潮之后,欧洲极端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沉渣泛起,成为这个理性大陆的“新黑死病”。在外部还有美俄等各大国对欧洲虎视眈眈,例如,俄罗斯对欧洲选举的干扰,普京使用一些工具来操纵公众舆论,为民粹主义者做宣传。
欧洲抵制班农,极右党先热后凉
但班农还是浅薄了一点。他和特朗普都只看到欧洲目前的困境,以为有机可乘,看不到经历过二战的欧洲(主要是西北欧)如同凤凰涅槃,重建了人文精神,成为民主、宽容而人道的社会。吸收了历史惨痛教训的欧盟,对班农这类种族主义者有着足够的抵抗力。
在这次大选之前,班农被发现坐镇法国,接触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深知其危险的马克龙政府便向人民发出警告:“班农正在干涉这次欧洲议会选举。”德国总理默克尔呼吁欧洲挺身对抗极右翼势力:“我们必须着手应对民粹主义势力,他们想摧毁我们的价值观。我们必须坚决对抗他们。”为此,欧洲多国数十万民众走上街头,参加反对民粹主义及民族主义的游行示威。
当然,欧洲领导人都知道,民粹主义和新纳粹在欧洲是有民意基础的。当年希特勒兴起时,英国曾一度绥靖,美国曾拒收犹太难民,都是因为英美国内都有支持德国纳粹的势力。这也是当今特朗普能够上台的基础。今天欧美种族主义死灰复燃,给一体化的欧盟构成很大的威胁。
但是,令班农大跌眼镜的是,他拿着大把美金前来欧洲,想要招募德国、荷兰、意大利和奥地利等13个国家的极右民粹政党分子,但他想资助的那些哥们姐们都对他冷淡了。他梦想建立的那个欧洲极右民粹主义的“超级组织”,早已不见踪影。
其实一开始,法国和意大利等国的极右政党对班农还是挺热乎的。法国“国民阵线”欢迎他大会演讲,他还和勒庞女士亲切会面交谈,传授“如何让一个民粹主义者当上总统”的经验。2018年3月意大利大选时,班农曾去罗马为反建制的“北方联盟”站台。
然而,在这次欧洲议会大选前,这些哥们姐们怎么全都不要班农的资助、也不再搭理远道而来的美国灰衣主教了呢?其原因简单而有趣:极端民族主义的本质是排外的。
一,各国法律禁止班农资助极右翼政党。
班农想要投入几百万美元,为欧洲极右政党提供专业的调查数据、分析、社交媒体建议,并帮助选择候选人。但根据英国《卫报》的调查报道,在班农计划干预的13个欧洲国家中,有9个国家的选举法规定:不允许外国组织或个人向本国政党提供政治咨询服务。不但外国捐款是被限制的,即使是非现金资助,也必须进行估值,被视为外国捐款。
就是一些法律尚未禁止外国资助的国家,班农“选中”的政党,如瑞典、丹麦、芬兰、奥地利、波兰、捷克共和国和德国的极右翼,也都公开拒绝参与班农的“运动”。最后,班农能争取的对象只剩荷兰极右翼自由党了,但该党在此次选举中败得一塌糊涂。
二,民粹主义政党都有自己的“本国优先”。
不但欧洲各国法律不容许班农为所欲为,就是与班农理念一致的欧洲各国极右党,也都不愿与班农走得太近。这是因为,班农和特朗普很神气地喊出了“美国优先”的口号,可人家欧洲民族主义政党也有自己的“本国优先”。因此,欧洲政党都担心自己被视为美国的小跟班。
法国“国民阵线”的创始人老勒庞说,班农的到来并不符合该政党“去妖魔化”路线。“去妖魔化”指的是:该党一直尝试为其“法西斯的过去”洗地,想要改变形象。可见,即使是欧洲极右翼,也嫌弃班农的法西斯色彩。
极右的瑞典民主党(SD)也是如此。尽管班农表示他非常欣赏SD,但SD一开始就拒绝班农。该党年轻的发言人还对班农老头表示了轻蔑,说班农对欧洲一无所知,他对SD的支持没有意义。
三,特朗普的贸易战导致欧美离心离德。
班农之所以在欧洲处处碰壁,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经济利益。例如,历史上曾是法西斯轴心国一员的意大利,其右翼首相孔特被美国总统特朗普称为“很棒的家伙”。但他们味道相投的主要是反移民,在其他方面矛盾重重。
这是因为,美国对欧盟打贸易战,其施加的关税将打击意大利的汽车制造业;美国制裁伊朗,意大利的企业也会受损;此外,意大利也不愿按照特朗普的要求,提高本国的北约军费。这样,“很棒”的好朋友也难免心存芥蒂,离心离德。
班农的意识形态理念及危险性
与私商出身、只懂交易的特朗普不同,班农被视为是有意识形态理念与“大局”策略的知识分子。他那些形形色色的思想如同杂货摊,有着各种历史渊源。偶尔,班农对世界和美国的局势有一点清醒的认识与判断,但就整体而言,他的思想和“策略”对世界是有严重危害性的。
考察班农的演说和文字,人们发现班农师承的是二十世纪意大利法西斯思想家Julius Evola。在欧洲知识分子拥抱人文主义时,Evola却支持阶级观念和君主制度,将进步的人文主义视为历史的灾难。Evola还诉诸神秘学说来支持种族主义,主张重塑雅利安人种,这些为法西斯和纳粹提供了理论基础。
除了继承Evola的法西斯理论之外,班农还把自己称为”列宁主义者”。为何一个美国极右派想要继承俄国极左的列宁?这是因为,班农想要像列宁一样,把摧毁国家作为他的目标。其极右的列宁主义在美欧试图摧毁的是普世价值:平等、宽容、人权与理性精神,即那些超越宗教、国家、民族,出于人类的良知与理性的价值观。
为了鼓舞极右翼摧毁建制的士气,班农不遗余力地为种族主义正名。2018年3月,在法国的一次极右派聚会上,班农表示:应该自豪地面对被称作种族主义的指责,而且要“把它当作荣誉徽章”。
在班农的个人历史中,最受争议的是他担任极右翼网站Breitbart News的执行主席,利用该网站宣传白人至上主义,从事反对多元文化主义的另类右派(alt-right)运动。班农的网站不但充满了反犹太、恐同、仇女的言论,还曾出版过一本极端的反穆斯林的小册子。
应该说,班农含毒素的宣传成功地影响了美国。在特朗普签发“禁穆令”的背后,在美国走向孤立主义、宗教保守主义复辟和反移民的道路上,都有这位灰衣主教留下的痕迹。此外,班农激烈地反对全球化,宣传“经济民族主义”的主张,这就导致特朗普大打贸易战,连欧洲盟友也不肯放过。
尽管被欧洲人所憎恨,但班农却被海内外不少华人所赞赏。华人右翼似乎认为,班农的种族主义——反犹反穆斯林与他们无关。然而,在班农及白人至上者眼里,有色人种都是外来者。班农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过:“美国硅谷亚裔CEO太多了, 破坏了我们的公民社会。”
清华大学教授孙立平可算是班农的华人知音。在《班农主义是理解美国战略思想变动脉络的一把钥匙》一文中,孙教授盛赞班农的“真正的战略眼光”,并相信“班农主义”这个词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如果孙立平教授多一点历史感,就会发现,当年希特勒可比班农有“战略眼光”多了。希特勒在未上台时就有激烈的反共理念,二战时,他视苏联共产党的威胁高于西方盟军。纳粹曾在一夜之间搜捕近万共产党人,并枪毙了共产党领袖。当时和希特勒一起坚决反共的,还有意大利的墨索里尼、西班牙弗朗哥和日本军国主义者。
看来,孙立平先生对班农的解读有点一厢情愿,班农不可能像希特勒那样真正开辟一个“新时代”。(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时代啊!)随着美国民主党掌控众议院,班农对美国的影响也日益衰微,欧洲更无他的立足之地。最新的消息是,班农计划在罗马附近的一座修道院建立一个“极右学院”,想要办成一个“角斗士学校”,结果被意大利政府撤销了该学院的租约。
班农在一间修道院办的“极右学院”被意大利政府驱逐。(Politico网站截图)
良善社会与民族利己主义水火不容
对欧洲议会选举来说,灰衣主教班农的蓄意捣乱只是一个插曲。然而这个插曲令我们看到,良善社会与气势汹汹的极右民族利己主义已水火不容。
“良善社会”是英国著名的社会学家鲍曼(Zygmunt Bauman)的一个常用名词。鲍曼批评现代社会的一个后果:“免除道德评估,在社会空间中剔除道德的维度。”他主张将建构自治的主体与实现人类的团结、社会的正义联系在一起,这就是建立良善(good)社会。
而欧盟,可以说是当今世界最接近“良善社会”的一个政治经济联盟。在60多年时间里,欧盟及其前身——欧洲煤钢共同体起到了稳定欧洲的巨大作用,把一个战争的大陆转变为一个和平的绿洲,大大推进了民主人权,使昔日贫穷的国家变得富有。欧盟还关注环境、难民和人民的福利,力图实现一个”提供保护的欧洲”。
欧盟的成长,曾受惠于昔日富于道义的美国的支持。当年美国以马歇尔计划帮助欧洲恢复经济,并推动欧洲一体化。而今日特朗普的美国已经面目全非。
尽管欧盟目前也有很多难题,也极需要改革,但是面对班农和特朗普的恶意挑唆与破坏,人民已经以神圣的选票告诉世界:欧洲的命运掌握在欧洲人自己的手中!
撰文:茉莉
编辑:Jing/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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