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铁路在瓦尔登湖边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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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条铁路在瓦尔登湖边穿越


说来好笑,九年之前,在从纽约去波士顿乘坐灰狗大巴的中间站,看见Hartford的站名,才想起哈佛大学,但Hartford不是Harvard。大巴沿途,看见很多大湖,我突然又想起了位于美国马萨诸塞州东部的康科德镇的瓦尔登湖Walden。


瓦尔登湖名声远扬,成为人文名胜,是因毕业于哈佛大学的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在1845年,提着一把斧子,钻进湖边的树林,自己盖起了房子,一呆两年两个月,记录下他人生的实验,当他体验完成后,他离开了瓦尔登湖,1854年出版了他的笔记《瓦尔登湖》。


有一条铁路在瓦尔登湖边穿越


我最早读《瓦尔登湖》,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90年代初期,中国人人要下海的热潮中,在那买股票卖鹰卡的狂热酷夏,我住在一幢小木楼的二楼,地板上,打着赤脚,读着《瓦尔登湖》,一股清新力量贯穿我的身心。“大部分时间内,我觉得寂寞是有益于健康的。有了伴儿,即使是最好的伴儿,不久也要厌倦,弄得很糟糕。我爱孤独。我没有碰到比寂寞更好的同伴了。”


梭罗在简朴中葆有精神的丰富、深厚和高贵,他能把自然简朴和精神贵族调和在一起,让我称奇。“花了一个人的生命中最宝贵的一部分来赚钱,为了在最不宝贵的一部分时间里享受一点可疑的自由。”


1989年我刚开始读圣经,首先是圣经,然后是梭罗这本淳朴简洁而深刻的书,输送给我对外边市场化喧闹的抗力和持守精神性的定力。


那时,我住在成都,还没有离婚,还没有去菲律宾,还没有来美国。那时的我,怎么就开始心仪要过一种梭罗提倡的简朴生活?“我愿意深深地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过得扎实,简单,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把生活逼到绝处,用最基本的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


09年6月29日上午,雨中走在哈佛校区里,共看了三个展览馆。下午3点多,要离开哈佛大学了,朋友说,“现在带你去瓦尔登湖,你也许可以看到湖边的夕阳。”朋友还给我打预防针:“你若没有到瓦尔登湖,还有些美妙想象,到了,也许有什么就会消失了,就会失望的,其实那湖也没有什么的。”


波士顿连续几天下雨,就在我们到达湖边的时候,雨停了。明媚的阳光露脸,照射着翠绿的树林,林闲小路上光影斑驳。


我真的走在我所向往的瓦尔登湖边树林的小路上了,走着,并没有想什么。狭长的小路伸向深处,引导着我们去与梭罗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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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小路就顺着湖边蜿蜒着,间或有一个小口,有几块大石头伸到湖水中,湖水很清澈,人就从那里下水游泳。


梭罗在湖边写出这样的句子,一点都不奇怪:“每个清晨对于我来说都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开端,令我的生活变得与大自然一样简朴;我还可以说,与大自然本身一样的单纯。”


另一个版本翻译成“每一个早晨都是一个愉快的邀请,使得我的生活跟大自然自己同样地简单,也许我可以说,同样地纯洁无瑕。”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迎面走来,他停下来问: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哥哥?他个子高高的,戴着墨镜?


小男孩的忧郁神情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心沉了一下,我老在想:他的哥哥怎么了?他的哥哥怎么了?


从湖的这头走到那头,树林里的一处空地上,终于出现了梭罗小屋子的原址,就是1845年梭罗单身只影住到1847年的地方。


梭罗小屋子原址用9块石柱围成一个圈,地上一块石头表明是从前烟囱的所在。这个原址是在1945年11月11日被人发现的,那屋子真够小的。


梭罗1817年7月12日生于康科德城;就学并毕业于哈佛大学(1833—1837年);回到家乡,执教两年(1838—1840年)。然后他住到了大作家、思想家拉尔夫·沃尔多·爱默生家里(1841—1843年),当门徒,又当助手,并开始尝试写作。


在原址的旁边,堆积了很多石头。供人们随意捡拾几块,搭积木一样搭成个形状,表达对梭罗的纪念。我们三人各自选了三块石头,表示对梭罗的敬意。朋友的妻子还放了一片绿色的叶子,我也找到一块红色的小砖头,为这个小小纪念碑添加点色彩。


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白色的字,提到梭罗到这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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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ished to live deliberately, to front only the essential facts of life, and not discover when I came to die that I had not lived.”
                                                                        ~Henry David Thoreau, Wal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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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我希望活的深刻,并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华。然后从中学习,以免让我在生命终结时,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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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应是梭罗在湖边画龙点睛所在吧?我在木牌旁边留了影,没有多想,这个问题还没有进入我的内心,浮光掠影。究竟什么是人生最本质的问题呢?


该往回走了,我们决定不走回头路,要绕着湖走上一个圆圈,走向湖的另一侧,我们有说有笑的。在完全没有想到的时刻,眼前突然出现一段铁路铁轨。远处响起火车隆隆的声音,一列火车正飞驶过来。


那时夕阳还很强烈,尤其是在下了几天雨之后,夕阳特别耀眼。“景色中最丰富的元素,就是一点天真无邪的阳光。”


朋友说:“这湖也是伤心地,去年,一位中国来的教授,任凭火车压过自己的身躯,离我们而去。人们只敷衍说那是一场交通事故,他的妻子让我去挑选一些他遗留的书籍,我竟然不敢去,因为怕每次翻他的书,心会碎。这位教授朋友的离去,沉重得让人窒息!他是多么优秀,名牌大学毕业,在一所大学教书。他得的是忧郁症。 就在拿到终身教授职位不到两个月,他独自精心筹划的自杀计划成功实施了。


“你不知道那件事对我们的冲击力有多大。那位教授酷爱艺术,给他儿子起名叫Vincent,是梵高的名字,他是一个审美、忧郁、优美的灵魂,不期然在最灿烂的一刻,如流星划过、陨落。”


我没有问那个教授的名字。火车呼啸着穿过瓦尔登湖边,火车在我眼前闪过一道红光,心底响起一曲低沉的大提琴的呜咽和抽搐。


“在那位中国教授的追思礼拜上,程序单的封面是一朵血色的玫瑰,一朵头冲下的玫瑰,娇艳欲滴,象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矗立在火车轨道前,在瓦尔登湖的静和火车的动之间,在梭罗湖边试验和一个从中国来的教授卧轨自杀默默之间,出现生命与死亡的立体交叉点。


“他顺着轨道,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想他一定有很多挣扎,最后还是静静地横卧在铁轨上面了。”


后来,朋友去教授家里拿回来许多许多书。


朋友说:“他收了十万美元的书,一书架一书架的,满屋子都是。那些书全是我喜欢的。那就是我想要建的私人图书馆。很明显,他疯狂收书是对焦虑的宣泄,他认为书是好的,收书就是收藏善与美。”


我们如今走过一遍的林间小路,教授一定走过多遍。我们所看见的梭罗小屋子旧址,他也一定凭吊过。他一定有《瓦尔登湖》的英文版,读梭罗的智慧语言不能救他,瓦尔登湖也不能安抚他。


他读那么多的书与他的死亡,有什么联系呢?为什么他会自杀呢?


朋友说:不好说。


我们对死者表达尊重,常常就是保持沉默,朋友还没从教授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


“大多数人过着一种平静的绝望生活,他们心中的歌和他们一起埋入坟墓。”


年轻的梭罗,在情感遇到波折和精神处于低谷的时候,选择了这片苍翠的森林和宁静的瓦尔登湖,“自我疗伤”,获得了“复原的力量”之后,他离开了瓦尔登湖。


梭罗说,“我离开森林的理由和住进森林的理由一样充足。我认为我可能还需要尝试几种生活方式,不应该继续在那里浪费时间了。”


1862年梭罗患了肺病,医治无效,病逝于康城,终年仅44岁。他留下了《日记》39卷,有人给他整理,已有多种版本问世,包括多种选本。


中国教授留下了一屋子别人的书,“大部分书都是新的,没怎么读过,如今,他走了,这些书都成了废品,都成了累赘。”


教授最后的遗言没有人听见,火车飞驰而过,教授任列车轰鸣压倒他的身躯,暴烈惨状在瓦尔登湖的翠绿中染了一道道血丝。


因陪伴我来瓦尔登湖,朋友不得不再次面对教授的死亡。在朋友的记忆中,“抹都抹不掉,忘都忘不了,那枝滴血的玫瑰,那一朵血色的玫瑰,那一朵娇艳欲滴的血色玫瑰。从此以后,我看到这样血色的玫瑰就想躲开,我害怕那娇艳欲滴的血色。”


“搬完书后,我与教授的妻子坐下来聊天,我小心翼翼,一语三断,很拘谨,深怕触到她的伤处。那位妻子和丈夫的兴趣不同,两人都有工作,很辛苦,累得精疲力尽,回到家,就在各自的计算机前面,沟通不多。妻子很后悔,她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丈夫,没有多和丈夫交心。我只是坐在那里,偶尔说一两句安慰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积累学识尽头的绝望,依赖理性的陷阱,知识理性不堪一击,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呢?


飞驰的列车把血肉之躯碾成了肉酱。


“我也觉得很后悔,我和他兴趣多么相像,但没有一次机会坐下来深谈,每次见面,谈的都是“正事”。我们也许彼此互相欣赏过,但是灵魂从来没有碰撞过。都埋头于学问、书籍、事奉;却忘了对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决定离开的那段时间,是他经历信仰危机的阶段,他没有属灵的知心朋友,他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有人说他图书馆里有很多“反动”的书),再加上他家族遗传的忧郁症史,诸多因素,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瓦尔登湖接纳过梭罗,彼此拥抱后,梭罗离开了。我看见年轻的、充满爱的梭罗,他不孤独,瓦尔登湖的鸟和一树一花都是他的伴儿,他有激情去参与各样的活动,他的理性和激情有对真理的爱来调和,真理的本体就是爱上帝,理性在真理的引导下纔是滋润的而不是干瘪的,我们纪念梭罗时,如同孩子在搭积木,有说有笑地很轻松。


当我们回忆起中国教授,只有默然和站立。


中国教授病了,与缺乏爱的环境冷漠有关,与我们这辈子的人成长阶段中因革命而斗争的教育有关,我们都在爱和被爱的滋养上先天不足,我们会爱自己吗?


我们心痛纪念中国教授独自在黑暗中的挣扎,没有人在中国教授活着的时候援助他,以真理之爱温暖环绕他,一起学习怎样去爱上帝和爱人,爱人如己,爱和不爱的实际才是人生的基本问题。


100多年前,梭罗软弱的时候,瓦尔登湖如母亲般提供了安静美丽的庇护所辅助他疗伤。


瓦尔登湖女性的温柔或诗性特征协调了梭罗理性的僵硬,有限的理性本身不能提供永恒生活意义的答案和出路,理性是被造物,是上帝赋予人的,理性不能独立存在,理性是有限的,也是被罪所扭曲的。理性不能解救人类。唯独真信仰,全人沉浸在活水中的信仰,向上仰望的信仰,使血肉之躯不惧怕朽坏的信仰,使人有超越升腾之力。


我们终于围绕着瓦尔登湖转了一个完整的圆圈,我的瓦尔登之旅划了句号,对我的灵魂之旅,瓦尔登湖还是一个问号。


人生的许多经历,或许都要经过无数次的“反刍”,才能品出其中的真味。要“反刍”的,往往并不只是上帝的话语,还包括生命中的许多场景。探寻生命意义和如何死亡的瓦尔登之旅,如同一颗宝石,还有更多的切面还没有来得及欣赏,瓦尔登湖边铁轨延伸到远方,飞奔的列车与瓦尔登湖,动与静,是生命的节奏,铁轨延伸到远方,像不像长长的省略号?


瓦尔登湖有列车每天定时穿越,梭罗可以离开瓦尔登湖,因为他还有很多爱的期待要实现。


你和我也是。


我的旅行还在继续,在快速现代生活节奏中,人与人交往很表面,容易失去爱,也更需要真正的有根源的爱来调和渐渐风干的内心。


看见朋友夫妻俩在瓦尔登湖边小路上牵手的背影,我笑了。


7/10/09


背景介绍:《瓦尔登湖》Walden Pond,又译《湖滨散记》,是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所著的一本著名散文集。1854年8月9日首次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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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鹿

本文首发于“美国华人”公众号(ChineseAmeric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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