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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kai fu
五月的草长莺飞的季节，我在小镇的艾克顿咖啡和Jon Benson聊天，路边不停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有路过的行人，和Jon打招呼。Jon在艾克顿住了四十年，退休前是个律师，两个孩子都在这里成长读书，妻子在镇的中学教了四十五年书，艾克顿就像他的根，是他的家庭之树扎根繁衍的地方。有时候我挺羡慕这样的本乡本土的感觉，我们移民缺失的就是这种文化上的根的感觉——我很希望我们的孩子可以拥有。
艾克顿的华人居民们，也许你不知道Jon Benson是谁，那么他是本镇的Chair of the Acton Board of Selectmen, 他的三年任期在6月到期了，3月底的竞选连任，他输给了Fran Arsenault。
Jon这次输了，有个主要原因就是在种族歧视的问题上立场不够坚定，在社交媒体上他被进步派打成了”种族主义者“。
先说说我看到的Jon的功吧。Jon在任期内主要推进了三件大的基建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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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ly Corner十字路口的改建，（会加绿化，人行道，自行车道等，涉及到周边商家的一些重新安排），这个项目所需要的1460万美元资金，全部由联邦高速公路管理处和麻州州政府负责，不增加居民的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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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on North Firestation的建设，这是个一直被拖了很久的建设项目，地点位于66 Harris St，就是Nara Park附近，镇里大片新的房子都是在那里建的，非常需要一个消防站来及时响应火灾或者居民急救的需要。这个项目不需要购买新的救火车或者增加雇员，而只是增加一个地点，资金需要$1000万美元，每年增加居民税收约每户70美元左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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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uglas和Paul Gates的小学重建，也包括了一个学前班。这个项目的推进，学区以Peter Light总监为首做了很多工作，但是Jon也是力推这个项目的镇里的主要负责人, 项目总投入$1.18亿美元, 麻州可以报销$3800万美元，Acton-Boxborough居民平均增加税收约每户$500美元/年。【3】
推进这些项目其实挺不容易的，因为你需要居民的投票支持，要让居民觉得税钱花得有所值。我看到这些镇里的民选官员是一次次地在晚上、周末等时间开信息发布会，解释项目的意义和需要的费用，提高大家对项目的了解。很多时候会议去的人不多，十来个人是常事，有时候更少，而选票就是这样一票票拉来的。Jon和我说过，Kelly Corner这个项目，他们走访周边的每一个商家，最后得到了选民超过90%的投票支持。
作为镇管委会成员（Board of Selectmen），其实平常要做的事情是很多也很琐碎的，每周要工作50多个小时，Jon做的事情也远远不止我上面列的几件。
按说作为这种几乎是义工性质的职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年任满，大家愿意连任的，再竞选一下，不愿意的，欢欢喜喜交给下一任就是。但是这次Jon和Fran的竞选，却搞得非常的激烈，甚至可以说，很伤人的心。Jon和我说，在2021年1月的时候，他曾经在街边看到Fran的竞选支持者，叫对方一起过来聊聊，对方说，“不，我们是敌人，我们现在是一场内战”（We are enemies and this is a civil war)。Jon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社区的职位，都成了敌我斗争了？
如果说竞选初期火药味十足是个开场，那么3月30日竞选结束，Jon败选之后，在4月5日镇里公开会议上的一个讲话，点名说了有六位本镇居民在脸书上对他的攻击是不公平的。这个更是引起轩然大波，导致另外一派最后筹集了200个签名，要求解除Jon的主席（Chair）职务。在4月26号的会议上，不少人打电话进来要求Jon立即下台。有人在电话里说，我们财务委员会的某某因为被Jon在公共会议上点名的事都辞职了，因为她认为受到了Jon的攻击，缺乏人身安全。当然也有不少人支持Jon留任到期满，镇种族平等委员会（Diversity, Equity, Inclusion Commission , DEIC）里的我们一位华裔李先生也因此辞职，表示不满DEIC迫使成员非要一致谴责Jon。这个动议以3:2的投票保留了Jon的位置到6月底。这个决议，可以说在关键时刻挽回了Jon的一点面子，让他不至于提前被强迫离职。
其实我对Jon在镇的会议上点名说对方攻击不实，对方就认为是受到了安全威胁，有点不以为然。这年头吧，一个镇的公开会议，大概zoom上的听众绝对不超过50个人, 而且Jon的措辞，不过是认为对方这么说对他不公平。而对方在脸书上几个大组（每个组都有几千镇里的居民），到处转贴了Jon Benson的十大罪状，那里面的措辞比这个严重多了，受众也多得多，就因为是在脸书，所以就没有对Jon Benson构成任何威胁?
那么Jon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在这个职位上引起如此大的群众意见，被贴了十大罪状?
这个事情还要从去年6月说起，当时我们镇的BLM运动，Jon没有积极参与。但是Jon说他觉得帮助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的真正实在的做法，是去主动接纳他们，包容他们，给他们提供机会，而不是只是游行时候去举牌子。Jon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华人要在镇里参与事务，Jon也是很支持的。华人参与学委竞选的Angie Tao，Danny Feng都得到Jon的大力支持。我们镇的一个黑人学委Mrs C，两年前她搬进来艾克顿，Jon在一次会议上看到了她，就主动邀请她一起喝咖啡认识一下，既尽地主之谊，也方便以后有事联系。我们镇的黑人很少，一共三百多个人，也就1.5%吧。Mrs C女士后来决定参加镇里的学委竞选，Jon又介绍自己的太太本镇的中学老师和她认识，还给她捐献了250美元的竞选资金，Mrs C后来当上了我们校区的学委。
Mrs C和Jon后来却彼此闹翻了，因为在竞选期间，当Fran的团队在脸书上指责Jon是个种族主义者的时候，Jon的支持者拿Mrs C做了例子，说Jon是积极主动联系黑人居民的。Mrs C在下面回复，请不要不经过我的允许把我写在帖子里，请删除相关内容。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到Mrs C在镇的很多活动中也是个积极奉献的，她高调和Jon撇清关系，可能也有她的道理，因为BLM运动这么白热化，她有她的立场。在我们亚裔风起云涌反对“停止仇恨亚裔”运动的时候, 那些不表态支持停止仇恨亚裔的议员也要被亚裔群众骂的。
除了BLM事情Jon没有积极参与，后来镇里高中有个组织叫“艾克顿学区平权组织”（Acton-Boxborough Students for Equity and Justice，ABSEJ）发起的“取消殖民时期的镇吉祥物”这个事情，Jon也没有表态支持。这个吉祥物的历史意义是代表了艾克顿镇在美国独立战争中以Captain Issac Davis为首带领的37名去Concord参加独立战争的战争英雄，他们中的三个人为美国独立牺牲了生命。但是ABESJ的活动发起者认为殖民者本身来到美州大陆，对印第安人和黑人都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所以关于他们的一切英雄主义宣传都应该被取消。
下面这个公开发表的帖子是本镇华二代的学生写的（因为是青少年, 所以我隐藏了姓名)，她也是这个活动的主要发起者之一。这个活动在本镇可以说掀起了非常大的风波，如果你在本镇街上居民房子路边看到”Save the Colonial”的标志牌，就是反对取消这个标志的居民在表达他们的抗议。
镇里的不少老居民觉得艾克顿中学的这个吉祥物标志曾经陪伴他们青少年成长，有一个居民激动地说，我认为这些殖民者是美国独立战争的英雄，我保留了很多我青少年时期的球队衣服，学校衣服，都有这个标志，你们现在说这是个代表种族性歧视的标志？你们伤害了我的感情。
除了BLM事件和 Change of Colonial Mascot 事件之外，艾克顿中学最近一年一直爆发各种小的种族仇恨事件，譬如中学的一些厕所等地方屡次出现的纳粹符号。对镇里是不是存在比较严重的种族歧视，大家各有各的看法，2020年12月和2021年1月，在学校的学区委员会公开会议上，有不明身份者两次攻击学委里的黑人成员，这个事情后来调查结果是亚利桑那州一个少年的网络攻击，但是当时让镇上的居民非常吃惊，以为我们镇里有非常恶意的种族歧视者，整个学区都对此感到愤怒。
还有一次是我们艾克顿高中的华二代贴的信息，说了中学里存在的让我们华二代感觉很不好的一些事情，下面这个帖子的中文意思为：“我们学校并不免疫，在学校食堂里，一群白人男孩在议论中国和新冠病毒，他们说美国应该炸了中国等等事，直到最后其中一个人说，FXXX所有的中国人”。
据Jon的反对派说，Jon对中学的歧视问题之严重性认识不足。Jon说，少数族裔的家长和学生可以多去学校分享一下他们被歧视被伤害的一些经历，可能有些熊孩子就是不懂事，不知道这样的言行会给其他人带来伤害，所以分享和共情是一个解决歧视事件的方式。Jon的这个说法是被进步派批评的，进步派的观点是教育是学校的责任，但是不是受害者的责任。
我自己是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Jon的这个说法的不妥，因为让受害人去讲诉自己的伤害，是把反歧视教育的责任推给了受害者，而且也假设受害者有强大的心理素质，这不是每个人都具有的。
还有，我们亚裔孩子为什么会反对中学这个代表殖民者的吉祥物？也许他们只是厌倦了高中的历史书里，唯有白人是正面英雄形象，涉及到的亚裔历史，只有排华法案，所以现在新英格兰华人协会（New England Chinese American Association, NECAA）， 联合AAPI和其他亚裔组织，正在推进的K-12 Racial Justice History教育是非常有意义的，教科书的改变将会在少数族裔的二代孩子培养自己的身份认知方面起到关键的作用。
和白左/BLM 一起，我们的华二代是去殖民化，” Decolonization”，他们拒绝承认什么是主流，他们提倡”Centrialize your own culture and your own feelings”。在我们的下一代看来，这些观念更符合他们成长的利益，我们的二代没有那么重视经济利益，他们更注重自身被社会完全的认可，我们的亚裔二代希望波霸奶茶（Boba）和亚裔乐队组合譬如BTS，成为主流文化的一部分，这也是我们不少二代支持BLM的原因。虽然BLM运动对社会造成一定的破坏，我们不少华二代和父母交流的时候就说，社会变革都是有痛苦的，可能短期是有破坏性的（devastating)，但是华二代不少人欢迎这样的变革。
我最初想，Jon这样一个好人，是怎么被进步派攻击为种族主义者的，后来我被脸书里的进步派们教育了，发现种族主义者的定义现在已经变了。
这是他们中的一个代表人物的原话回复：
我对这段回复的解读就是，现在进步派说你是种族主义者，让你为某些你的言行道歉，并不是说你在说这些时候，有伤害少数族裔的目的，而是你接受的教育和这个体系，让你不觉得这是一种伤害。譬如有个白人问一个亚裔：“Where are you from?” 你说，“I am from Ohio”，那对方再问你：“Where are you originally from?”，他的意思可能是随便聊聊天，但是按照进步派的定义，这个人的言行已经是种族主义者了，为什么呢？他这么问，就是潜意识里假设你是外国人，而亚裔二代受到的最大的发展阻止就是被认为是“外国人”，这种潜意识的概念可能会阻止他们在一些行业的发展。
我的一个韩裔二代朋友，她专业读的就是国际政治关系，所以她理想的工作单位都是五角大楼，FBI这类的，这类工作岗位里本质上不对外国公民开放。虽然她是美国公民，但是如果不打破人们眼里的”亚裔是外国人”这个概念，她也很难拿到这种工作机会。所以她是非常反感别人问她where are you from这个问题的，每每被人问到这些问题，她都积极反击。（她去年如愿以偿拿到了FBI 调查官的工作。） 所以我有时候觉得进步派的言论好像有点极端了，但是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但是进步派对种族主义者的高标准，也是有负面作用的，Jon热心社区，一直提倡种族融入和种族平等，他自己的孙女是黑白混血，这样一个人，因为反对种族歧视态度不够激烈，而被进步派在社交媒体上钉上了“种族主义者”的标志。这也寒了很多人的心，不利于社区团结。
这个社会是有真正恶意满满的种族主义者的，当进步派现在却连Jon这样的人都要打击为种族主义者，那么真正的种族主义者来攻击的时候，我们有什么力量可以团结在一起来反击？
进步派中，也有不少也是“latte liberals”，什么是latte liberals, 根据最新的城市用语辞典，就是那些喝着高价的星巴克咖啡，然后在想象中忧心穷人的困境。（”who sit around and drink overpriced diluted Starbucks coffee while lamenting the plight of the poor”）。这些人观念是正确的，但是并不是很接地气。
在我看来，有色人种很多时候，需要的是你不把他们当外人，是给他们机会，给他们帮助。这些正是Jon这样的人在做的。也许他的方式不是100%的对，人啊，有时候是做多说多就错多，但是一个社区需要这样会主动伸手给陌生人帮助的热心领导者，整个社区才会有更多的相互关爱和温暖。
总之，我对Jon的离任，感到可惜，我认为他是个很不错的老派好人，希望Fran不负进步派的希望，在和Jon一样为社区热心服务的同时，方式方法更准确。顺便提一下，Jon参加了我们艾克顿华人组织的两次“停止仇恨亚裔”大游行。3月20号那天，当时的组织者在微信等发起游行，并没有通知Jon，所以那天Jon来Kelly Corner时候，本来是为他自己3月30号投票做宣传的，但是他看到我们在举行停止仇恨亚裔集会，就没有打自己的牌子，而是和我们站在了一起。在3月21日那天，他再次来参加。
Jon Benson的离任答谢聚会
3pm-5pm on Sunday, June 6th 2021
at
Rapscallion
5 Strawberry Hill Rd, Acton
如果你觉得Jon为我们华裔做得不错，想在他的离任答谢会上表示一下，可以联系笔者，我们可以一起送一张卡片和准备一些礼物给Jon Benson的退休聚会。
另外，目前AAPI在推进的把亚裔历史写入美国K-12历史教育课的项目——Racial Justice History K-12 Education，是目的在帮助华二代身份认知的历史性的教科书改革项目，NECAA, UCA，新英格兰地区多个华人协会参与，请大家关注。如果你想通过email收到活动信息，请使用下面链接：
https://tinyurl.com/AsianstudiesMA
电子邮件：[email protected]
脸书链接：http://FB.com/CARE4AAPI
注：
1.https://www.acton-ma.gov/DocumentCenter/View/5444/2019-3-5_MassDOT_Public_Hearing_Packet
2.https://www.acton-ma.gov/DocumentCenter/View/5899/2019-8-30-North-Acton-Fire-Station-FAQ
3.http://doc.acton-ma.gov/dsweb/Get/Document-70312/0100%20-%20Article%2001%20-%20Capital%20Budget%20-%20Douglas%20Gates%20Elementary%20School%20Building%20Project.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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