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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莱温斯基在沉寂了十多年之后，走上TED讲坛，向听众讲述了自己22岁时的惨痛经历。1998年，她作为白宫实习生，错误地爱上了自己的上司美国总统，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检察官斯塔尔受命调查克林顿是否作伪证等，刨根问底地写了《斯塔尔报告》，涉及两人之间交往的大量细节描写。当时莱温斯基受到媒体和小报的围堵，成为无数人辱骂和取笑的对象，斯塔尔报告被公诸于众被人们下载以满足窥探心理，继而连她的生活录音也被公布，让她在屈辱中度过了难熬的许多年，没有了人格尊严和名声，期间还产生过自杀的念头。她说，那时还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词：网络霸凌。网络突破物理空间的限制让人们连接起来之后，也带来了这种负面的现象，任何角落的人都能迅速参与到一个网络攻击当中，个人隐私能在最短时间内被迅速传遍世界，这种群体性的暴力行为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被霸凌的人几乎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更像是电子游戏里的靶子。
专家研究指出，耻辱感比快乐或痛苦的感觉更加强烈。社交网络刚普及的2010年，就有被偷拍亲密行为的大学生因为遭遇网络霸凌而羞愤自杀，这些年来，不管是名人还是普通人都有人遭受类似的群体暴力，其中以女性、少数族裔和LGBT人群为突出。莱温斯基在演讲中强调，挖掘和贩卖隐私、操纵网络的舆论和点击，是一个肮脏的产业链，在受害者付出身心代价的同时，渔利者获得了可观的利润，而所有参与网络攻击、点击标题党的行为都是在为他们做贡献。有多少女性因为网络霸凌而抑郁自杀，又有多少女性被“资料公开”的威胁所吓倒而忍气吞声？那么，怎样来对抗这个“耻辱产业”？莱温斯基说，“耻辱敌不过同情”，我们要保持同情心和同理心这两个人性瑰宝，在珍惜言论自由权利的同时留意言论的目的和责任。
我们不止一次地目睹这样的事情：一个或几个男性侵犯一个女性，事情被在网络和手机上传播，而后却是女性受害者被大量地辱骂、评论、消费，对她造成二次伤害，即便身边的亲戚朋友也常常会责怪她。不少受害者活过了第一次的侵犯，却在没日没夜的网络羞辱之后选择了含恨自杀，这种现象跟我们所不齿的在某些地方对于女性受害者的石刑、游街等羞辱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我们自以为比落后地方的人们更高尚，但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去表达“受害者有罪”，并麻木地参与到群体暴力中，把自己隐藏在平庸之恶中摆脱责任。与此同时，男性的加害者则往往有各种理由推脱，也轻易被谅解，免于遭受同样的网络霸凌。这个不公平的怪相，根基在于男权社会和强奸文化的土壤，在这样的文化中，所强调的不是如何制止侵犯者，而是如何防止自己被侵犯，受害者面对的不仅是以男性为主导的权力意志，还有对自己不公平的强大的社会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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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年多以前，美国的Fox News电视台播出了一则惹恼中国人的短片，记者以采访的名义，在唐人街的大街上搞各种讽刺，把一个严肃的政论节目弄成插科打诨，还以这样的傻缺问题羞辱随手拉过来的华裔老伯：“今年是龙年还是兔年啊”？“我应该是磕头还是作揖”？“你这手表这么好，是偷来的吗”？……这样的辱华片子一经播映，海内外的华人齐声沸腾，一定要这个狂妄无知的记者Jesse Watters道歉才算。
这个节目叫做O’Reilly Factor，连线的主持人Bill O’Reilly与记者哈哈大笑，觉得好玩死了。当时正是大选时期，这档节目以儿戏的态度处理对华人的采访，蔑视的心态不言而喻：俺们正宗美国人的选举，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记者甚至大言不惭地说，那些华人好老实、好有礼貌，连抗议都没有。这种“新闻”在O’Reilly节目中司空见惯，共同特点不是新闻做得多么有速度有深度，而是多么能拿弱势群体、少数族裔等开涮，并散布各种偏见歧视，以此为卖点。这一切并不是作为喽啰的Watters所创新，而是得追溯到他的后台老板O’Reilly。甚至这也不是O’Reilly的创新，而是得继续追溯到整个Fox News电视台，他和电视台大老板Roger Ailes的行为都体现了Fox News是怎样一个男权文化重灾区。男权从不是只针对女性，而是针对所有的弱势群体，因为它的骨子里不是性别而是权力。
毫不奇怪，Fox News电视台跟直男癌总统川普惺惺相惜、互相吹捧，共同体现着男权文化的结晶而且还大言不惭，体现着权力的蛮横。主播O’Reilly不仅是Fox News电视台的顶梁柱，给公司带来极高的收视率和巨额的广告费，而且也是Fox News文化的代表，这也体现了Fox News的忠实观众在哪个境界上。所幸的是，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倒掉，Fox News长期有男上司性骚扰女员工的恶劣文化，O’Reilly就是个代表，他的骚扰情节简直可以用A片来形容，丑闻不断，最近在女性们不屈不挠的斗争下O’Reilly终于被再次告上法庭，以1300万美元的巨额赔款并被踢出Fox News而告终。
而大老板Roger比他滚得更早，他一手缔造了Fox News电视台，也一手造就了这家电视台的文化。1996年Fox News成立之后没过两年，就爆出了莱温斯基丑闻，Fox News开动马力24小时发掘和播报她的各种消息，靠着无情地消费她而一跃获得了大量的收视，登上了电视台之王的宝座。此后Fox News靠着同样的方式，长达十多年高居榜首并获得了大量的广告费，而莱温斯基付出的抑郁消沉、险些自尽的代价又有谁在乎呢？在公司内部，Fox News也贯穿着厌女症，从上到下通体是上司对女性员工性骚扰、性侵犯的文化，2016年，性骚扰官司缠身的Roger被迫辞职，Fox News为此付出了4500万美元的代价。不过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带着巨额退休费走的。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买单的，正是每个拥护男权思想、被强奸文化夹裹其中而浑然不觉的观众。
什么是“强奸文化”？ 就是把性骚扰、性侵犯看作人性自然的文化，认为男人就是“下半身动物”，因此责任在于女性要自保、自重，被骚扰了也要怪自己：为什么穿得太暴露？为什么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这个词是女权主义这提出的，因为她们有这样一个观察：在男性中心的思维看来，最重要的是如何教导女性避免被强奸，而不是教导男性不要去强奸。事实上，这是有深厚的社会观念土壤的。男性依仗权力对下属或同事动手动脚，甚至打电话、发消息进行骚扰，这也是这个负面社会现象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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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这位Roger Ailes死掉了，莱温斯基在《纽约时报》撰文，痛陈这个Fox News电视台的发家美梦是自己多年的噩梦，希望看到的不是Ailes的讣告，而是整个强奸文化的讣告。Fox News执行总编John Moody曾经声称，“莱温斯基是我们的美梦成真”，她的人生、性格、外貌和身体都成了摇钱树被无情勒索。她被叫做婊子、贱货等各种难听的名词，甚至还这样对观众提问：“你认为莱温斯基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还是一个找刺激的小骚货？”
但是她也指出，Fox News不是唯一这样做的媒体，尽管他们的底线之低无人能及，但是其它媒体包括MSNBC在内挖掘起来也没有半点犹豫。那些津津乐道的观众，以及在相关报告上网之后蜂拥下载传播的人，共同造就了网络霸凌的首映式。从陈冠希到Jennifer Lawrence，从P2P到微信，人们心底的阴暗是阴暗营销得以繁荣昌盛的原因。而这样的媒介与受众之间的恶性漩涡带来了什么后果呢？带来了假消息在媒体和社交网络的泛滥，带来了劣币驱逐良币。莱温斯基指出，2016年的选举已经给了我们深刻的教训。如今，Roger Ailes因为别人的性丑闻而登上宝座，又因为自己的性丑闻而被踢出公司，Fox News的新任班子痛定思痛，也许会从改革公司内部的男权文化开始吧，毕竟社会是要进步的，仇恨、歧视和暴力的文化不可能永远成功下去。
最近这几天，另一个有名的连环性骚扰、性侵犯案例的主犯、演艺界人士Bill Cosby的诉讼正在审理中，在其几十年的演艺生涯中有几十位女士受到他不同程度的侵犯，包括多起强奸。在其他地方，类似涉及名人的案子也不鲜见，其中的涉案女性常常被怀疑是敲诈或事后反悔，扳倒Ailes和O’Reilly的女性也是顶着重重的阻力终于成功的，我们必须要为这些勇敢的女性点赞。然而任重道远，斯坦福明星学生Brock Turner强奸醉酒女生，就被各方百般辩解、保护，最后仅仅判刑几个月了事。
莱温斯基的回归，分享她从屈辱到重生的人生历程，笔者对她敬佩之余，更想加入她的行列一起呼吁：男权文化、强奸文化是社会的痼疾，我们作为个人要拒绝参与网络霸凌、拒绝受害者有罪论，以同情共感的能力去理解与支持受害者。能对这种歧视与暴力文化说不，就是一个勇敢的人。
作者：周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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